裴季礼伸手一捞将她抱入怀中,温青青伸手推了两下:“被人看见……”
这话说的带着哭嗓,咽咽唔唔的,仿佛只受伤的小兽自舔伤口又冲着主人撒娇。
裴季礼的眉头紧皱,一双手臂箍着温青青,不让她推开:“看见又如何?”
他的声音不见十分气愤与特别大的起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看见了,又如何?
温家阿爹阿娘都怕她被人看见了,仿佛她被人看见了温家一家子人都要跟着陪了葬,偏偏裴季礼说,看见了又如何。
温青青的脑袋埋在裴季礼胸前,想要推开他的手变成了抓住他的衣襟,再不压抑声音,痛痛快快哭了出来:“对不起,你来提亲他们却这样。”
“你我之间,不用对不起三个字,日后也不必再提。”裴季礼的手掌轻轻拍了拍温青青的背脊。
温青青心头一酸,将所有话咽下去,脸颊贴着他的胸口,直到情绪缓缓平复下来。
她眼睛通红的拉住裴季礼的手:“回吧。”
裴季礼点点头。
走出十多步,裴季礼突然道:“你,愿意跟我回京城吗?”
温青青的脚步一顿。
裴季礼的脚步也一顿,跟着温青青的节奏,两人又停了下来,没待温青青回话,他突然又道:“是我问的唐突了。”
温青青看了一眼裴季礼。
裴季礼道:“你还带着吴庭,可以先去问问吴庭的意思。”
温青青知道他的意思,先前,他也有无数时间可以问这句话,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很多,但是他先前没有问,而是说先提亲,显然是想提了亲才问起这个问题。
如今却……
原本有些疼痛的心中冒出一些暖意来,她乖巧点头。
裴季礼便拉着她又缓缓回到了先前停马车的地方,扶着她上了马车,之后两人一路没有说什么话,异常沉默。
待两人回了驿站,那厢裴季礼刚下了马车,便有一个衙役迎上来:“元帅,方大人在里头恭候多时了。”
温青青道:“你有要事,我自己回房便可。”
裴季礼道:“想来没什么大事,我先送你回房。”
温青青道:“你还是先去见方大人吧,回房的路我认识的。”
这话说了不过几句,两人刚下了马车,这衙役是原本跟在方进身边那个,裴季礼威名赫赫他不是初次听见,如今身边带着个女子,两人毫不忌讳的手拉着,方大人有请,他居然说要先送这女子回房?
那衙役忍不住去看一眼温青青。
裴季礼对着温青青的态度向来不强硬,此刻却是不放手:“我二人在这里说话的功夫,怕是送你回房的时间也够了。”
温青青被说的没了声,心知他是担忧自己,心里温暖,脚上却加快了步伐,两人结伴,那报信的衙役就在后头跟着,不多时两人便回了房,哪知房门口一个小孩儿等候多时了。
吴庭坐在房门口的台阶上,他一大早去吃了个饭,被裴季礼的侍卫带出去走了一圈回来居然就见不到温青青人了,无法,只能在门口等着,心里又是将裴季礼怨念了好几遍。
待看见远远有人回来了,吴庭笑着迎上去,这还没到温青青面前便脚步停住了,都说小孩儿眼神好,吴庭的眼神出奇的好,他一眼看过去,便是一愣,若说不熟悉的人一定看不出男扮女装的温青青换成女装之后的样子,那他这个与温青青相处时间最长的人,当然看得出来。
温青青的脸原本白皙,但是平日里一惯将自己涂得像个黑小子,头发也是要怎么粗犷怎么来,如今脸也洗干净了,眉毛略微修饰,画龙点睛的便是唇上一点朱红。
温青青那唇的颜色略淡,好似她的人,是淡淡的粉色的,有时候因为劳累,是苍白的,如今她唇色嫣红,映衬着她一张面容更加精致雪白。
尤其身上一件鹅黄色罗裙,因为身段纤弱,束腰之后越发显得身段窈窕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自然,吴庭这个年岁的小孩子,不知道什么风味,他一眼望去心头只有两个字——好看。
而后他就注意到温青青和裴季礼挽着的手了。
小小的孩子,若说原先在厨房时候看着裴季礼与温青青两人之间仿佛别人无法插入心头愤怒仿佛心爱的玩具被抢了的话,那么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怨念了。
他猛然冲上去,一下子扑到温青青身上去。
温青青直往后倒。
裴季礼揽住她的腰才免得她往后摔去。
裴季礼一双眼眸沉稳一看吴庭。
吴庭心头一震,手忙脚乱的抓住温青青的衣服心头有些慌:“没事吧?没事吧?”
温青青柔和摇头:“我没事。”又转头对裴季礼道:“我到了,你去见方大人吧,别让他久等了。”
裴季礼又看了一眼吴庭紧抓着温青青衣服的手,对着吴庭道:“陪着她,我一会儿回来。”
说完冲着温青青颔首,转身便走。
吴庭心头小孩子恶劣的叛逆念头冒出来,什么话?我用得着你吩咐陪着吗?你不吩咐我也会陪着哥……姐姐的!
这样想着就听着温青青道:“咱们进屋吧。”
吴庭早熟不是一天两天,他很快注意到温青青的语气有些不对。
嗯,他听到过,很像是……那天从温家回来之后……
吴庭之后再也提起过温家的事情,他敏锐的察觉到温青青心里头难受的,如今她居然又是仿佛伤心过后的样子。
吴庭抿了抿嘴唇,小小的脸上闪过一抹严肃。
居然让她伤心了,就算是元帅,他也记下了!
裴季礼不一会儿便到了方进所在的内堂,只见方进面前一壶茶,那茶喝的已经快要见底,见着他过来脸色不见好:“裴元帅贵人事忙,这种时候,倒是半天不见人影,这青天白日的,总不是调戏良家妇女去了吧?”
裴季礼淡然道:“我没调戏良家妇女,不过是去提亲罢了,你有何事,开门见山吧,我之后还有要事。”
方进气啊,他火急火燎的过来找人,结果一问人出去了,一去竟然许久,等的他急事都缓了,这人好不容易回来了,他不刺上一句,心头难受。
刺完了心里舒坦便捏着茶杯饮了口茶水,回头裴季礼一句,他‘噗’的一声,一口茶喷了一桌子。
“你说什么?”
裴季礼道:“开门见山,我之后还有要事。”
“前面一句!”
裴季礼凝眉:“我去提亲。”
方进嘴巴张大了不见裴季礼是开玩笑的意思,显然这事儿是真的,但是提亲?
裴季礼年近三十不婚,其他人不知道原因,他这个同样在京城长大的人,能不知道吗?
方进深深看了一眼裴季礼淡淡道:“我便不问去哪儿提亲了,咱们的交情也没好到那地步,相信你做事心里也有数,只是回了京之后,你小心便是。”
顿了顿算是缓了心思,将原本的来意倒真开门见山的说了:“那张麻子死了。”
裴季礼道:“只有这件事?”
方进道:“张麻子的死在预料之中,你没兴趣听我知道,再有便是,上头旨意下来了。”
裴季礼听了问:“人什么时候来的。”
“昨日夜里。”
“有何结果?”
方进一双眼睛直视裴季礼:“我今日来找你,你说是何结果?”
裴季礼的眸色一闪:“我知道了。”一顿:“还有别的事吗?”
方进的眉宇一皱:“一句‘我知道了’你便没哟别的想说的了?”
裴季礼道:“邹忌一句方家人,你便冒着大不讳当堂说了瞎话保人,如今我除了这一句,还有什么能说?”
方进一默,却听得裴季礼又淡淡道:“我心头还有些疑惑要询问,劳烦方大人私下开个小灶。”
方进一愣,眼神一撇,便对上裴季礼的视线,紧接着他整个人一怔,竟然是半点动弹不得,背后一凉,寒毛直立。
裴季礼的表情依然是没有表情,他那眼睛锐利狭长,仿佛野兽,不经意的一个转眸,说话时候十分轻巧,语气也并不森然,但是他只一眼,那眸中藏着的东西,竟然让方进这个在京中官场来去的人心中胆寒!
裴季礼仿佛没看见方进的脸色一下子绷不住的样子,他淡淡道:“不知方大人愿不愿意开这个小灶?”
方进不是个没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缓下来:“你不问上头什么旨意?”
裴季礼道:“上头什么旨意,与我问一些我想问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方进深吸一口气,而后他蓦地站起来:“我今日没来过。”
裴季礼颔首:“多谢方大人成全。”
说完站起来比了个请的姿势:“我便不送了。”顿了顿:“顺带提醒大人一声,不好大摇大摆进来再大摇大摆出去,这驿站的后门离巡抚府的距离也不算远,那一带路风光也不错,方大人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方进不再言语,袖子一甩,跨步便走。
进来时候走的是前面,走的时候便是后门走的,他出了内堂,外头风一吹,惊觉背脊发凉,竟是冷汗将衣服浸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