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颜凝着司徒霄,然后,一滴泪坠落下来,这滴泪,即便是带着此时的虚假,但或许,会有一点点的真心吧。
司徒霄的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动容,他仅是轻柔地替她将剩下的泪水一并拭去:
“颜,我不希望,嫁给我,带给你的永远只是泪水。”
辰颜的手覆上他的手,鼻子微吸一口气,将哽咽尽量抑制住:
“我真的不想再哭,从八岁年前开始,我就不想流泪,可,这么多年,我发现,自己和一棵洋葱头没多大区别。”
司徒霄被她突然说出口的形容词逗得差点笑出声,他很难把辰颜脸上的悲伤和这个形容词联系起来。
“看似包裹得很严密,一层一层的剥开,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泪水。所以,当你发现,我就是一颗这样的洋葱头后,该会很失望,对吗?”
“颜,如果是我今晚的举动,让你产生这些联想,我真的很抱歉,太晚了,早点睡吧。”
她的手松开覆住他的手,他收回替她拭去泪水的手,带着一些冰冷的味道。
辰颜拢紧浴袍,不再说一句话,躺到床的另外一边。
气氛有些尴尬,这份尴尬,比她预想得要好多,本来,她以为她要费更多的力气去弥补今晚她的初露锋芒带来的缺漏,但实际情况,显然他虽不能做到完全不责怪她,但至少,他仍愿意,包容这一切。
这样,对她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至少,冥远财团,不会利用合同上那条特殊的附属条例,来“回馈”今晚璃和地产的“杰出”表现。
从她晚上知道这项楚彤有意透给她听的条例开始,她就明白,司徒霄,不是她所能忽略的人,如同沈傲一样,也是她必须要小心应付的人,稍有不慎,全盘皆输。
在当年的真相更加抽茧剥丝的呈现之际,谁最先熬不住,就一定会第一个掉进这个套中。
其实,现在的她和他,何尝不象两只刺猬,一靠近,浑身的刺,就会将对方伤到最深。
所以,保持着看上去很近,实际上很远的距离,是不再受伤的保证,这点,他必定比她更早明白吧。
她把薄毯全部卷在自己身上,背对着他,他看到的,是她赌博气的表象,根本不会知道,她此刻的思绪是如此缜密考虑接下来的问题。
在他面前,她所能做的,就是继续保持几许的娇憨,几许的天真,如果他最初开始喜欢她,一定缘于这一部分的性格,这部分的性格是她区别于他身边以往女子的标志,而无关乎她背后所代表的沈氏或者叶氏。
司徒霄莫奈何地摇摇头,任她将薄毯掠夺去,他试着拉过一角,才搭在身上,辰颜突然再狠狠地一卷,将他刚拉过来的薄毯一并卷走,并且,把她的脑袋都顺势埋进薄毯中。
好象驼鸟一样,盖住头,但,两只玲珑的小脚却露了出来,脚上,还有药膏的痕迹。
是一只喜欢闻洋葱的驼鸟,司徒霄在心中给出这个评,侧过身,用手去拉开她蒙住头的薄毯:
“乖,这样睡,对呼吸不好。”
她吃准他的弱点,他越是拉,她越是不放。
他淡淡一笑,坐起身子,不再拉她的薄毯,而是伸手去呵她露在外面的脚底,这一呵,辰颜脚反射地一缩,拉住被子的手不觉松了开来,他趁势就把薄毯从她头顶拉下。
薄毯下,她的眼睛在台灯柔和的映照下,份外晶莹剔亮,她望着他,鼻子一抽:
“你让我早点睡的,这样,我怎么睡得着?”
对着这样的她,即便是刻意伪装出的样子,但,他依然并不介意,只是将声音尽量放柔:
“颜,我们不耍小脾气,好吗?今晚,我很累,所以,可能,有些话伤到你,对不起!也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适应今晚你的转变。”
“不管我怎么转变,我都是你的妻子,这点,不会变。”她说出这句话,唇边勾出一道十分浅的弧度,是的,她会是他的妻子,这辈子,或许,她所能嫁的也仅仅是他。
除了他之外,她很难再将感情交给任何人。
她最初关于爱的感情,遗留在他那,收不回来了。
可,这份爱,与心无关。
她的心中,充斥着满满的,全是其他的情绪,再也容不下爱。
所以,她能更加坦然地去面对明天。
哪怕明天,是他的再次背叛,那又如何呢?
巴黎的辰颜,不再会有了。
塞班的辰颜,也随着风一起,消逝在了蓝洞的深处。
他依然淡淡地笑着,目光柔和:
“我相信你不会变。”
或许,这一段婚姻,付出爱的,只有他吧,司徒霄的脑海中,晃过这个念头,所以,她不会变,也变不到任何地方去。
被爱的那方,总是拥有主动权,他一直知道,也不愿意去做爱的一方,纵然昔日曾许给楚彤那个誓言,可他清楚地知道,更多的原因并非是由于楚彤,也更清楚,他一直保持着冷静的头脑。
但遇到辰颜,他发现,他开始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在有些时候,他的冷静在她的一些言行举止下不复存在。
原来,五年后,再次碰到她,一步一步带着目的接近后,赔进去的,竟然还包括他的爱。
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指尖下的触感,还是嫩滑柔软,俯低身,他的唇,同样淡地吻了一下她的额际,那里,没有任何香水残留的化学味道,只有他最爱的,栀子花香。
她的小脸随着他的吻烙上,微微缩了一下,随后,她突然仰起脸,主动,将红润甜美的唇凑近他,他的指尖划过她的唇,眼中,掠过一丝忧郁。
她确实,需要一个孩子,带着不再单纯的目的。
趁现在,她能控制自己感情的时候,怀上这个孩子,接下来,沧海新城步入正轨,她就完全不用再刻意伪装于他面前了。
她不喜欢这样的伪装,因为每次,在他墨黑瞳眸凝视下,她会觉得无所遁形。
可,他仿佛察觉到一样,骤然离开她的唇,并停止进一步地动作,她望着他,在他的眼底,她看不到一丝的情欲,仅是平静的深邃。
“颜,我不可以害你,一个月内,不可以!”
“为什么?我想再要一个孩子,属于我们的孩子,为什么要等一个月?”
“你的身体根本没有恢复,而且,在你下次月信来之前,都不可能有怀孕的机会。”
他的话,让她的冲动发热的头脑彻底清醒,是,她怎么忽略了呢,现在的她,根本不可能在排卵期,所以,也根本不可能怀孕。
那么,为什么她竟然会这么想他要她呢?
心底的答案渐渐清明。
女人,为爱而性,这是和男人最大的不同,也是她主持电台两年情感节目,从听众那,得到的最多真实反馈。
可,现在,她不愿意承认,这是事实。
即便有爱,那也是过去式。
她现在的这种行为,不过是一时的忽略所导致的失态,仅此而已。
她的脸微微红了,轻声:
“我睡了。”
说完,将脸埋进发丝中,再不敢看他。
司徒霄的心中,湮起一抹叹息,他修长的手指,随即关歇台灯,室内,又陷入一片黑暗中。
这片黑暗,其实,也开始慢慢席卷进俩个人心中的一角,让他们的心,都不再只是阳光普照。
即便翌日的太阳依然升起,依然会透过厚重丝绒窗帘的缝隙射进房间,但,他们的心,不会纯粹仅是阳光的意味。
司徒霄起得比较早,并且直接去了公司,辰颜醒来时,边上空无一人,只有放在桌上的一张便签纸:
“公司有事,你乖点吃完早餐,彭医生十点会来,让她再给你检查一下。”
辰颜将那张便签纸轻轻撕了,起身,打开房门,圆圆从离得较远的地方走来:
“夫人,早餐已准备好。您是在房间用,还是到餐厅。”
“到餐厅吧,我外公起来了吗?”
“沈老爷昨晚似乎没有回来哦。”
“是吗?”辰颜颦了一下眉,旋即走下楼梯。
沈傲竟一晚不归?联想到昨晚他和楚彤的那些暧昧举止,她的眉心颦得更紧。
她走进餐厅,里面放着鹏城报纸,还有营养师替她精心配好的早餐。
她一边喝着燕麦牛奶粥,一边翻着报纸,几乎所有报纸,都用最醒目的版面刊登着:
“璃和·沧海新城,因奢华而尊贵,因尊贵而荣耀。”
“璃和地产,沈氏集团,亚治集团三强联手,共同开拓鹏城地产又一新局面!”
“亚治集团第一笔重大投资,拟将最新移动支付业务试点沧海新城。”
辰颜信手翻着这些新闻,一边听得大厅容德恭敬的声音:
“沈老爷,您回来了。”
辰颜并未起身,因为,很快,沈傲的身影就出现在餐厅里。
“你们先出去。”辰颜望着沈傲,吩咐一边的佣人,包括圆圆。
佣人依此退出,并关上餐厅的门,诺大的餐厅,仅剩辰颜和沈傲,早间灿烂的阳光射在桌上,使得当中摆的一大束白玫瑰看起来,份外娇艳,犹带着昨晚的露珠。
可当这束玫瑰离开枝杆那刻开始,即便仍能保持美丽,但加速枯萎是唯一的结局。
沈傲坐在桌的另一侧,他和辰颜之间隔着长长欧式桌子,彼此的视线在玫瑰的上方相触,仿佛心有不宣地,同时将目光移到另外的一隅。
“外公,昨晚您忙?”
沈傲的眼底还是笑意:
“怎么关心起外公来?”
“外公,昨晚是和楚彤在一起吧?”
“小颜,我所做的事,必然有我的理由,正如,我相信,你所做的,也有你的理由一样,昨晚,我并没有阻止你任何事。”
“我只是不希望看到外公和楚彤有太过密切的往来。”
“为什么不呢?”
“我知道您要的是什么,也正因为这么多年,您对此的孜孜不倦,所以,沈氏才有今天的规模,但,永达地产,我不认为有任何吸引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