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颜对于这类宴会,一直兴致不高,这是大人们乐衷的天地,觥筹交错间,她也如同洋娃娃一般,被叶苍霆牵着走来走去,认识一个个不知所谓的人,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头衔。
那些人看到她的神态,莫过于伪装的赞叹。说出的话语,莫过于阿谀的奉承。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是叶苍霆养女的缘故。
包括今日,她所拥有的一切,继续美好的童年,也是这位叔叔所给予的。
辰颜是懂得感恩的女孩,所以,对于这些枯燥的交际,她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
好不容易兜完一圈,吹熄蜡烛,许了心愿,切完蛋糕,叶苍霆被世交拉去谈生意上的合作,她得了闲。悠哉哉地捧着一碟慕丝蛋糕细细品着,叶风走到她跟前,摊开手掌,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个木刻的娃娃。
略有些拙劣的雕刻,甚至于,娃娃的鼻子还是歪的,脸边的轮廓也是坑坑不平,但,就这么一瞬间,辰颜知道,这是她收到的所有礼物中,最珍贵的。
微微歪着小脑袋,小嘴一撇,故意地说:
“真是丑死了,哪家的师傅雕成这样,你还买,浪费哦。”
她的眸底,漾起的却是极深的一抹笑意。明晃晃地,漾进叶风漆黑如墨的眼底,他的眼眸是很深的一种黑色,望久了,仿佛会被吸进去。
“这,这是我自己雕的,小颜不喜欢?”叶风的脸有些窘红,或许是因为,这木雕得确实很让人汗颜。但,这其实是那些报废的十几个雕刻中,最好的一个了。
不过,他没有说。很多年以后,有些事,他也不愿意在她面前说,哪怕误会愈积愈深,都没有想过去解释背后的真实。
但,那毕竟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现在,依然是两小无猜。
他习惯喊她“小颜”,如同,她一直叫他“风”。
有些事,其实,并不仅仅是因为习惯。但,有的人,却宁愿固执地相信,那是习惯使然。
比如,此刻的辰颜,她习惯地嘟着粉红色的嘴唇,这样的表情,只有对着叶风,她才会有。而她,一直以为,这是种习惯。
小手把那木雕的娃娃接过:
“既然是你雕出的娃娃,好吧。再怎么丑,我也勉为其难地接受吧。不然,就真的没人要了。”她笑,做无可奈何状摇着小小的脑袋。
“嗯,我就知道小颜最好。”叶风也笑,他笑起来,嘴边的左侧有一个小小的酒涡,而叶家除了他,其他人,都没有这么可爱的酒涡。然后,他揉了揉小颜的头发,他比她高一个头,辰颜只到他的下巴那边。
她不太喜欢他把她当小女孩的这种感觉,试着掂起脚尖,说:
“明年,我就可以长得和风一样高了。”
脸上的神情有些愤愤的意味。
他望着她,忽然道:
“跟我来!”
她被他牵着手,一路小跑,从前面的花园,一直奔到后园,那里,是他和她平时最乐园。此刻,依然宁静安好。
她随着他,来到后院一棵最粗壮的梧桐树前。然后,停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美工刀,让她站在树前,认真地,在她头顶刻出一条线,然后自己站到一边,让她同样也在树杆上刻下属于他的那条线。
如是,树杆上便有一高一低,一浅一深两条线,但都清晰地刻在树身,映进彼此的眼中。
“每年小颜的生日,我们都到这量身高,看你何时比我高。”
辰颜认真地抬起头,看着他,伸出小手指:
“我们拉钩!如果到明年,我比风高了的话,风,要答应帮小颜做一件事!”
“呵呵,好,不管是不是明年,一言为定。”他伸出手指,和她拉勾。
他的手指还是那么温暖,而她,依然冰冷。
那一年,他11岁,她10岁。
那一年的约定,还有后来湮生的种种梦想,最终,没有败给时间,却输给了蹉跎。
第二天清晨,饿了一夜的叶仪终于乖乖地象辰颜道了歉,她们之间的矛盾,也在这年的春天,彻底的结下,直到若干年后,彼此伤痕累累,才发现,过往的一切,不过是场不该去争的梦!
可是,谁都不是先知,哪怕数十年后的辰颜,能用塔罗牌算尽机关,却独独算不出自己的劫数。
冥冥中,似有天定,当回首往事,珍藏的记忆,是唯一的慰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