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您是沈泽风的父亲吗?”顾明月开口。
“……”电话那头,传来重重的呼吸声,隔着话筒都能让人感觉到沉默中的寒意。
“请问您是沈泽风的父亲吗?”顾明月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听到了,便再次问。
“我是沈泽风的父亲,我不知道你又是他哪里招惹的女人。不过,不管你是谁都好,我只告诉你,不要妄想我们沈家的家产。”沈黎川咄咄逼人的口吻,让顾明月不禁皱了眉头,“好了,现在让沈泽风接电话,你可以滚了。”
“呃……”顾明月虽然心里不舒服,但还是礼貌地解释,“沈叔叔,我不是沈泽风的……那种女人,我是他的朋友。”
“谁是你沈叔叔?少在我面前装!让沈泽风接电话!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沈黎川毫不留情。
顾明月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沈泽风选择瞒着父母。
顾明月向周医生投去求助的眼光:“不好意思,沈泽风他病了,在医院,现在处于半昏迷状态,不能接电话。沈叔叔,如果您方便的话……”
顾明月的话还没说完,沈黎川就提高了音量:“他最好是死了!居然用这种烂理由来拒接我的电话!你告诉他,十分钟内回我电话。”
“等一下,叔叔……”顾明月话未完,沈黎川就已经重重按下挂断键。
顾明月还张着嘴,放下手机,有些恍惚。
周医生上前来,接过顾明月手中的手机:“这就是沈总为什么不愿告诉他家里人的原因。”
“我……懂了。”顾明月有些失落,“是我自作聪明了。可是……没有家人的同意,怎么进行手术呢?”
“没关系,如果沈总他想手术的话,我有他的授权书,可以代替家人签字。”
“什么叫,如果他想手术的话?”顾明月敏感地抓到了周医生话语中的关窍。
“嗯……这个……”周医生有点尴尬。
“到了这种时候了,你还要瞒我吗?”顾明月有点生气,“他得了这么重的病,家人也不知道,他总得有个朋友在身边吧?难道让他一个人承受这些?”
“好吧。”周医生看到顾明月眼中的真诚,终于心软下来,“既然您已经知道了他的病情,我就跟您实话实说吧,沈总他根本就不想手术。”
“为什么?”顾明月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这颗肿瘤的位置,正好在视觉神经附近。且不说,开颅手术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即便手术切除了肿瘤,但只要医生在手术过程中有稍微一点的手抖,都会碰到视觉神经。那么后果就不堪设想。”周医生和盘托出。
“他会……失明是吗?”顾明月揪心。
“是的……”周医生点头,“所以,沈总不打算手术。”
“但是,如果他不手术的话,他……”顾明月想说还能有多久的寿命,但话到嘴边,却觉得好残忍,无法说出口。
“如果不手术……”周医生叹息,“肿瘤随时有可能压迫神经,影响多项身体功能,所以……他随时有可能……”
“有可能死?”顾明月突然觉得好无力。胸口里,尽是一股带着无奈的疼痛。
“好,我明白了。”顾明月对周医生说,“你去安排接下来的事宜吧。”
“嗯。”周医生看了看表,“沈总一直以来都是在人民医院进行检查的,我准备把他转去人民医院。”
“好。等安顿好了,给我来个电话,我有空会去看他。”顾明月心里记着靳睿,“我去看一眼他,就回我爸那里了。”
“好。”周医生转身去办手续。
顾明月走进了医院专门为他安排的VIP病房。
没想到,沈泽风居然醒着。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顾明月用手心覆在他的额头上,感觉着体温。
沈泽风虚弱地撑起笑容,把顾明月的手拉下来:“已经好多了。”
“体温倒确实是降点下来了。”顾明月责怪,“你怎么自己在照顾我爸?我昨天只是让你派人照顾一下,你何必自己守着?”
“我只是想让你放心而已。而且……我昨晚过去一看,靳睿的病很重。我也刚好想要今早见你一面,所以就索性在病房里过夜了。”沈泽风的声音,还带着鼻音。
“你自己病得那么重你不知道吗?怎么就不知道照顾一下自己的身体呢?为什么要留在病房里过夜?”顾明月尽量压抑自己的激动。
但沈泽风还是听出了端倪,还假装掩饰:“我病得不重啊。”
“沈泽风。”顾明月突然严肃,“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沈泽风试图去拉顾明月的手,顾明月却抽手,“我什么都知道了。”
沈泽风的手扬在原地:“你终究是知道了。”
“你真的决定不告诉你的父母吗?”顾明月质问。
“确定。”沈泽风故作潇洒,“我又不是小孩,再说了……”
顾明月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了沈泽风的话。
“稍等一下。”顾明月接起这个陌生的号码。
是医院护士台的护士,通知顾明月,病房里的靳睿醒了。
“靳睿醒了?”沈泽风从听筒里听到了一点,“你快去看他吧,我看他也病得不轻。”
顾明月收起手机,有些着急:“我们的谈话还没完。周医生说要把你转去人民医院,等我这边处理好了,我一定去看你。”
沈泽风扯出笑,违心地说:“好。你快去吧。我这里不要紧。”
“嗯。”顾明月心里记挂着靳睿,匆匆走了出去。
昨晚,顾明月在告诉靳薄言还是替靳睿保守秘密之间进退两难。现在,她要趁着靳睿醒了,告诉他。这件事情,她不能再向靳薄言隐瞒了,她必须跟靳薄言坦白。
赶到病房,靳睿的病床被抬高了一些,他半坐在病床上,嘴微张,正好看着病房的门。
顾明月扑到病床前,赶紧问:“爸,您感觉怎么样了?”
靳睿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顾明月又问:“您能说话吗?”
旁边的护士善意提醒:“病人插了管子,是不能说话的。”
“对……医生提醒过我……我居然忘了!”顾明月拍拍额头,责怪自己的健忘。
靳睿却拉住她的另一只手,示意她不要这样。
“能给我一张纸一支笔过来吗?”顾明月转向护士。
护士把自己的纸笔递给了顾明月,然后识趣地给他们留了私人空间:“我就在外面,有事可以叫我。”
顾明月连声感谢,转向靳睿:“爸,我觉得,您的病不能再拖了。”
靳睿点点头,接过纸笔,在纸上写:“问医院要一张放弃抢救的表格给我。”
“什么?您要放弃抢救?”顾明月大骇,“这不行,绝对不行!爸,我其实想告诉您,您的病情我们不能再瞒着靳薄言了,我们必须告诉他。”
靳睿皱眉,虚弱地摇摇头,在纸上继续写道:“阿言一定会用尽所有资源来给我治病。但我只想有尊严地死去。我不想被抢救,不想被像这样插满管子。我很痛苦……”
一个字一个字,靳睿勉勉强强地写着,写了将近十五分钟。
顾明月看着他颤抖的手,实在是不忍心。
“可是,爸,他是您的儿子啊……他如果有天知道我们这样瞒着他,不知道会多心痛……”
靳睿表情泰然,继续写道:“只要你让我签完放弃抢救的表,你就可以通知他了。”
“爸,一定要这样做吗?”顾明月看着他写出的,一笔三颤的字,感觉自己再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