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一生，已经很圆满了。从小参军，打过日本人打过国、民党，见证了建国，也得到了无数奖章。你有我妈那么体贴的女人做后盾，跟你自由恋爱，替你生儿育女，替你荡平家里所有的后顾之忧，只为你能更好地在部队里工作。你还有那么优秀的三个孩子，虽然有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但你的人生，真的已经很圆满了。”靳睿絮絮地说着，就像是在为靳柏堂做人生总结。
“你是说，我的人生这么圆满了，已经可以闭眼了，是吗？”靳柏堂有些颤抖。
“我是想说，你的人生完美了，但阿言的人生，还没有。”靳睿盯住靳柏堂的眼睛。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靳柏堂忍不住咳嗽。
等他咳完，靳睿才继续道：“阿言他现在有了一个喜欢的女人，但却遭到了你们的反对，我今天来，是强迫你们接受他的婚姻的。”
“……”靳柏堂显然没想到，靳睿竟然是来为顾明月说话的，“那么多年……那么多年未见……你不问我身体好不好，你不问我这些年惦不惦记你……反而来为那个没爹没妈的女人说情？”
“没爹没妈？”靳睿低垂眼帘，“没爹没妈未必不是好事，不信你问阿言，他是不是恨不得没爹没妈……”
“咳咳咳……咳咳咳……”靳柏堂狠狠地咳了两声，陷入了沉思。
许久，靳睿才起身：“这就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我不要你原谅我，也不想参加你的寿宴。当年如果不是你们一直对婉玗抱有偏见，她未必会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我只想说，我还是阿言的父亲，所以阿言跟明月的婚事，我同意了。你们同意的话，我邀请你们参加婚礼。你们不同意的话……”
“不同意的话怎样？”靳柏堂颤巍巍地站起来，“不同意的话，你想怎么样？你气死了你妈，难道还想气死我吗？”
靳睿凝滞两秒，方才坚硬的口气，才缓和一点：“爸。”
靳柏堂抬头，吃惊地望着靳睿的背影：“你……你叫我……什么？”
“爸。”靳睿回头，“你还想让阿言重蹈我的覆辙吗？他既然有爱的女人了，就让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吧，我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靳柏堂站在原地，眼看着靳睿开门，走出。
听到门锁上的声音，他捂住胸口，按住狂跳的心脏，重重地瘫倒在椅子上，大口呼吸。
夸张地获取氧气之后，才没让心脏病发作。
“大哥，你出来了？”刚从后厨洗手出来的靳瑜看到二楼的靳睿，面如死灰，“谈地怎么样？”
靳睿没有直接回应：“阿言去哪了？”
“在外面，我去叫？”靳瑜擦擦手。
“嗯，告诉他，我在车里等他。”靳睿下楼。
“什么？你不吃饭了吗？”靳瑜有点吃惊。
“不吃了，省得讨人嫌。”靳睿向外走。
靳军正好回来，在门口脱鞋，看到靳睿显然有些吃惊：“大哥？”
“二哥你来得正好。快劝劝大哥，他说现在就要走，不吃饭了。”靳瑜找到了救兵。
“来都来了，吃了饭再走。今天可是爸的寿辰啊！”靳军脱下军装外套，卷起袖管，“来来来，咱们两兄弟也有日子不见了，一起喝个酒，多好。”
靳军正要环住靳睿的肩膀，靳睿礼貌地拒绝了。
“你忘了？我不喝酒。”
靳军手停在半空，尴尬地收回，脸上强行挤出的笑容全部散去：“唉……我也就是顺嘴一说，无非就是想留下你。既然你真的不愿意，我也不拦着你。”
“二哥！”靳瑜朝他使眼色。
“大哥从小就是我们兄妹几个里，主意最正的人。他决定的事情，什么时候改过？我们就别白费口舌了。”靳军有点赌气。
“可是今天是爸的寿宴啊，再说，大哥都小十年没回这个家了……”靳瑜还想挽留。
“你们两个别争了。”靳睿突然从中调停，“你们派个人去问老爷子，他让我留下，我就留下。你们就问他：要不要让阿言接了明月过来。”
“明月？”靳瑜一愣，“哦，对对，是阿言未婚妻的名字！我这就去问，二哥，你给大哥弄杯茶。”
靳军不可思议地看着靳睿：“大哥，你这是？”
靳睿眼神发直：“等你儿子谈对象了，你会明白我的。”
过了五分钟，靳瑜从楼上向下喊：“老爷子同意了，我这就让阿言去接明月。”
靳军看了看手表：“呦，那可得快点了，都已经五点半了。”
“来得及，人还没到齐。”靳瑜赶紧去找靳薄言了。
靳薄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更吃惊：“老爷子这是？他不会要当着大家的面，给顾明月下不来台吧？”
“应该不会，你爸好像跟老爷子谈了。我去请示老爷子的时候，他就像是放弃了一样。他的原话是：来就来吧，今天人齐，正好带她认认家里人。”
“真的？”靳薄言听到这话，心里除了惊奇，居然还有兴奋，“那我现在去接人？”
“快去吧！我的傻侄子！”靳瑜推着他往外走。
“哥，你去哪？”靳宸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等靳婧了。
靳瑜把靳薄言塞进车里，冲着靳宸摆摆手：“他去接你大嫂，你别多问。时间快来不及了。”
靳宸摇头叹息：“又嫌弃我。”
靳薄言车子的轰鸣消失在大门口的时候，靳瑜才转过身来：“看来，老爷子同意你哥和你嫂子的婚事了。”
“真的？我哥使了什么绝招？”靳宸赶紧凑到靳瑜身边，亲热地搂住了她。
“怎么？你想学着点，将来自己可以用？”靳瑜眯着眼，观察着靳宸，“莫不是，你也有女朋友了吧？”
“我没有！”靳宸一口否决，赶紧转了话题，“您不知道，大嫂头次来的时候，我也在，那场面……很激烈……”
“有多激烈？”靳瑜真后悔那天没能在家调停。
“唉……是我见过的最激烈！不能用言语形容。”靳宸叹口气，“现在好了，大哥熬出头了。小姨，你还没告诉我，我哥到底怎么搞定老爷子的。”
“不是你哥搞定的，是你大伯。”靳瑜拿开靳宸的手臂，“上阵父子兵！”
“我大伯？”靳宸恍然大悟，“我哥居然劝服了大伯？厉害！”
“行了，快天黑了，外面凉下来了。快进。”靳瑜裹紧外套。
“您先进，我等一下靳婧，她快到了。还让我替她停车呢。”靳宸回答。
“停车不是有司机呢吗？”靳谨嫌弃脸，“又要捉弄你妹！我走了，不管你们了。”
“好。”靳宸回过头，从裤袋里摸出手机，发出一条语音，“小婧婧，小婧婧，你快到了吗？都一个多小时了，你是开二十码过来的吗？”
过了两分钟，他的手机响起提示音，点开，靳婧的声音就传出来：“小宸宸，小宸宸，洗干净脖子等着，你妹我在大院门口了！”
又过了两分钟，靳婧的红色奔驰终于出现在门口。
“说了多少次了，你不能叫我小宸宸。”靳宸示意靳婧下车。
“为什么不能？”靳婧跳下车，先给了靳宸一个拥抱。
“我是男人……小什么小！”靳宸很想就这样抱着，但终究还是在两秒后松手，“让开，我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