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顾明月坐在沈泽风的车里。车子就停在林浩任职的保安亭不远处。
夜色朦胧,顾明月却无心欣赏,眼睛一直盯着保安亭,深怕错过林浩的出现。
倒是沈泽风,悠闲地靠在驾驶座上,欣赏着眼前这道“风景”。
“九点零五分了,他怎么还不来?”顾明月回头,正好对上沈泽风眼尾上扬的瞳孔中透露出的欢喜,“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很难。”沈泽风眼光朝前。
“你是不是觉得林浩很难会来了?”顾明月焦急。
“我是说,不这样看着你,很难。”沈泽风双臂衬到颈后,头又不自觉地偏向顾明月。
如此炽烈的眼神,弄得顾明月脸颊一红。
只能把眼光定在窗外。
也是这个时间,靳薄言家的门被敲响。
靳薄言正在跑步机上发泄着多余的精力,全身是汗,连运动上衣都湿透。
用毛巾随意擦干额上的汗,他走向门口。
打开门铃监控,一个他最不想看到的人,正站在门口。
已经准备按下开门键的手指收回,点开了通话键:“江裴舒,你来干什么?”
“薄言……”江裴舒的声音里,透着冷静,“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告别?你要去哪?”靳薄言从监控里,可以看到江裴舒用一件风衣裹紧了自己,一束高马尾束在脑后,看上去精干不少。而她的眼神里,似乎没有了从前的自以为是。
今天的她,有点不一样。
不过这不是靳薄言放松警惕的理由。江裴舒这个女人,“诡计多端”,她可以霸道,也可以装淑女,她可以让整个南都的为之男人疯狂,也可以在谈判桌上让秃了顶的对手哑口无言。
谁知道她今天是不是又突发奇想,用了个新的招数来对付他。
“我准备回美国了。”江裴舒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机票,对准摄像头。
靳薄言透过屏幕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的时间。明天早晨8点的红眼航班。
江裴舒收起机票,怅然地对着监控,拎起一个精致的盒子:“美国那边给了我更高的职位,我接受了。所以,今天我是带着’诚意’来跟你告别的。”
靳薄言看到盒子上的日文,打开了门。
江裴舒乘坐电梯上来,一双平底皮鞋,与身上的风衣风格并不十分相配。而她不施粉黛的脸,少了平日里的凶悍与专制,更接近一个女人的身份。
“我知道你不会欢迎我,所以我带了这个。”江裴舒礼貌微笑,将手中的和牛递给靳薄言,“刚托人带回来了,花了大价钱。”
“谢谢。”靳薄言将和牛放在桌子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先洗澡。”
“当然。”江裴舒点头。
靳薄言上楼,锁上门,把自己脱个精光,走进浴室。
今天他的心情并不好,顾明月出去“约会”,令他感觉复杂,但却又不得不装得毫不在乎的模样,很累。
洗完澡,看一眼时间,估摸着顾明月大概快回来了。
便打开微信,给顾明月一条信息用于避嫌。
“家里有客人。”
等了两分钟,顾明月没有回复。
靳薄言想着她大概在开车,便也没有管。
吹干头发,又找出一身正装穿上,方才下楼。
在楼梯上,就已经闻到香味。
江裴舒已经在桌上准备好烤锅和酱料,还用冰箱里的三文鱼做了个沙拉。
看到靳薄言走下来,没等他开口,江裴舒率先开腔:“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做和牛给你吃。”
靳薄言没有说话,只是到桌边坐下。
江裴舒很高兴,布置好餐具后,在对面,不与靳薄言直接相对的位置坐下。
“尝尝吧。”江裴舒烤出第一片,用公筷夹到靳薄言的碟子里。
靳薄言没有动筷,只是惊异于江裴舒今天的不同。
“是什么职位?”
“嗯?”江裴舒一时没反应过来,“你问美国的职位吗?是集团副总。”
靳薄言点点头:“是个有前途的职位。”
“嗯,不过我们集团统共有三个副总负责不同的管理工作,所以压力也不小。”江裴舒拨弄着自己盘子里的和牛,也不曾放进嘴里。
“以你的能力,应该不在话下。”靳薄言极少这么直接地表扬别人。
江裴舒轻抿嘴唇,苦笑:“但愿吧。这次回去,我打算在美国长久定居,等稳定了把我爸妈也接过去。所以……以后回南都的机会就不多了。”
“人往高处走,没毛病。”靳薄言终于将和牛放进嘴里,“味道不错。”
“你今天……似乎说了很多好听的话。”江裴舒放下筷子,“是想说些好听的,好让我赶紧走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靳薄言又夹了一片和牛,一层晶莹的油汁还在表面嗞嗞作响,把肉片在浓郁的酱汁里一滚,紧接着快速放进嘴里,温度正好。
靳薄言的味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薄言。”江裴舒忽而严肃,“莫斯的医术很好,他来了几次,我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心理疾病……这次回美国,我联系了那边最好的心理诊所,我会继续进行治疗。”
靳薄言顿住,不知该接什么话。
印象里的江裴舒,话多,且不给别人留余地。现在她如此平缓、正常地说起自己的病情,竟让靳薄言心里生出一丝同情。
“你不必强行跟我聊天,我知道你心里早已恨透了我。”江裴舒自嘲着继续为靳薄言烤肉,“我之所以厚着脸皮来告别,纯粹是因为我想给我自己的感情一个了断。如果……这样的单相思也可以算是一段感情的话。”
“看来你的病已经好了。”靳薄言心里长舒一口气。
如果江裴舒不是这样自作主张地认为她是自己的女朋友的话,以他们的性格和交情,其实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不过,现在说着这些都为时已晚。
经过这些事,他们不可能成为朋友了。
“大概吧,我只是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是病。”江裴舒苦笑着,眼角就湿润了,“我这个人,那么好强,什么事情都是最优秀的,却没想到,在感情方面……我竟然是个白痴。”
“不说这些。”靳薄言不愿再听江裴舒的自怨自艾,“这和牛不错。”
“你喜欢就好。”江裴舒把锅上的和牛一片一片夹到靳薄言的盘子里。
靳薄言一口一片,尽数吃完。
“这么好的和牛,倒是想喝一杯了。开瓶红酒跟我喝一杯吧。”江裴舒的眼眶红红的,楚楚地看着靳薄言,“算是送别。”
话到此处,靳薄言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稍等。”
藏酒柜里,琳琅满目的红酒,靳薄言挑了一支度数比较低的,回到餐桌。
江裴舒已经准备好了醒酒器和酒杯。
“就一杯。”靳薄言打开酒瓶,交给江裴舒。
江裴舒将一只酒杯放到靳薄言面前:“一杯足够。”
城市的另一端,顾明月终于等到了林浩的出现。
他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在这样的秋夜,冻得瑟瑟发抖。
只是十几天不见,林浩比上次见瘦了不少。瘦削地夸张的脸颊、高高隆起的颧骨,眼球突出。
即便是隔了一段距离,顾明月还是看得揪心不已。
“我去找他,你在车里等我。”顾明月打开车门。
“等一下。”沈泽风拉住她,“我陪你去。”
“他看到你,一定会想办法拿钱走人的。”顾明月拒绝。
“我把钱留在车里,可以了吧?我都说了,他现在是一头恶狼,六亲不认。你自己去,是有危险的。”沈泽风也开了车门,“我跟你一起过去。”
“那好吧。”顾明月答应。
两人走到林浩面前的时候,林浩一看到人影,就吓得跑。
“浩子!是我啊!”顾明月喊出声,林浩才躲在一棵大树的阴影里,停下脚步,但右手一直插在裤袋里,警惕地四下张望,“我爸妈呢?他们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