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我。”他试图用这四个字否认。
“那你为什么在明知道会碰到她的晚宴上,带我去,又为什么大费周折,涉足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就为了让她在你身边上班?”她问,语气很平静,像是蓄谋已久的质问又像是不经意说出的秘密。
原来她还是有那么一点在意的。
“这么多年,都快成习惯了,我们两家是世交。”他又重新坐回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置,示意姝棠过来坐下,像是要长篇大论的讲故事。
这么一提,关系就要追溯到两人的祖辈,滕余之的爷爷和谈老爷子是老战友,这么几十年的交情,一直到了四九城都没断过,反而有越来越亲的架势,两位老人脾气相仿,爱好相同,就因着这样两家始终都有来往,滕余之更是从小就开始围着谈岱川转,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岱川哥哥,岱川哥哥的叫。
那时候大院里女孩子少,都是些野蛮粗鲁打起架不知道分寸的男孩子,滕余之一家也是到了十来岁才搬到附近,大院里突然出现了个娇憨可爱的女孩子,那些争强好胜的野小子们各个表现得彬彬有礼,护着前护着后,就为了大人口中的,好哥哥的样子。
谈岱川,温庆禹,滕余之,还有几个就是从那时候厮混在一起,有祸一起闯,有难一起担,组团茬过架,滕余之背着书包在一边记得哇哇哭,几个血气方刚的男孩子勉强赢了胜仗之后回来哄她,所以这么多年,滕余之一直都记着,自己差不多是被谈岱川宠大的,至于是哪种层面的宠,过了那么多年,她自己都不太确定。
他们几个一个初中,又都顺利从附中初中部升到高中部,身边来来回回还是那么几个,没换过,滕余之跟他们一个年级,但也是小团体里的核心人物,今天谁给谈岱川写情书了,明天谁跟谈岱川告白了,她总能第一个从温庆禹嘴里套出来。
滕余之对谈岱川要说没有其他层面的喜欢,那是不可能的,或许是第一眼见到,或许还晚一些,她就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想要的一直都是谈岱川,于是在谈岱川初三被一同班女生疯狂追求的时候,她联合温庆禹倒是耍了那女生不少次,要说这是因为什么,大概也是占有欲作祟。
“我俩真正走到一起是高中的时候,这么些年太习惯了,身边就围了她这么一个小丫头,觉得合适就在一起了。”他偏着头轻描淡写,讲了个很久远的故事,相隔快十年了。
“那为什么会分开呢?”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言情小说里的经典戏码,又两情相悦,似乎找不到分开的理由。
“她后来出国留学,前一天说了分手,不难为她,就答应了。”他在讲的似乎不是分手,只是平淡生活里毫不起眼的情节。
“直到去年才回国,就是你见到她的那次。”
“知道为什么吗?”姝棠盯着眼前人,说。
他挑眉示意疑惑,让她继续说下去。
“女人呢,是口是心非的,如果她跟你说分手,可能本意不是真的想分手,而是想试探她在你心里多重要,你说说人家一提分手,你就答应,活该当弃妇,要是我,我也能赌气好几年不回国。”她数落道,明明自己的感情也是一塌糊涂,这时候却开始教训别人。
“那你呢?你是不是也口是心非。”他突然看过来,很专注的看着她,生怕错过她每一个表情。
“我?”她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笑着摇摇头。
“我要爱就真的爱了,要恨也是真的恨。”
“爱也这么多年?恨也这么多年?”他所指的再明显不过,是她和席玮城分分合合的一些破事儿,之所以说是破事,是因为现在回想起来,居然有些荒唐之感。
“那时候太年轻了,把爱奉为所有,包括他。”姝棠要是回忆起来,那也是个很长的故事。
她和席玮城不同班,从他高一刚开学的第二个月转到南城高中之后,迅速取代校草成为风云人物,姝棠放学回家的时候还能偶然看到他抱着把木吉他坐在操场的主席台上唱歌,下面围着一群女孩子,有矜持的,也有扯着嗓子咋呼的,可这些从来不关她的事,她是老师们眼中的三好学生,乖乖女,三点一线根本不允许出现别的东西。
她是被晚会负责老师钦点的主持人,而他是被强烈要求表演节目的风云人物,认识在这里,往后的一切起点终点,她都希望到这里为止。
两人是因为频繁的节目彩排才熟起来,他表演的曲目正好是一首她最爱的歌,可能是为太少有人听,有人喜欢,她竟然有种找到知音的感觉。
“后来我才知道,临到表演我的救场,其实是在他计划中的,后来他解释是为了认识我,或者更多,后来想想,也挺难忘。”她说。
在席玮城和姝棠交往之后,他才坦白,原先他的合唱搭档是假的,临场的闹肚子也是假的,倒是从他彩排开始有意无意的带着姝棠去天台,借口说给他的节目一点意见开始,姝棠就被蒙在鼓里,直到临时被推上舞台,两人临场发挥,配合得天衣无缝,节目也毫不意外的成了那年最受欢迎的节目。
“那你为什么没有继续去大学。”他没有表现怜悯,也没有表现惋惜,只是很平常的问。
“那时候离高考只剩一个月了,他突然不见了,我的学籍档案也莫名其妙的出现问题,学校通知我无法正常高考,我爸妈托了很多关系,却没有一个敢掺和的,直到前天我才大概猜出是什么原因。”她苦笑,她如蝼蚁一样,所有平等的机会没有了,等待她的只有冲不破的黑暗,和可能永远也无法直到的真相。
“受到牵连,牺牲品在这些事面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恐怕是觉得你知道什么。”他深谙其中的道理,这其中的波谲云诡又哪里是个小丫头能企及的。
“那为什么选择吃这行的饭?”他又问。
“是高中的学姐,说我有主持的功底,多出去走走,怕是还能有机会出头。”她苦涩的笑了笑,走出来之后,才知道世界之大,天地之大,哪有什么机会,都是凭人硬磨出来的。
“阮姝棠。”他忽然叫她的名字。
“嗯?”
“我有事骗了你。”过了许久他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