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牙的表现明显是发怒了，对于鬼牙的这种愤怒，只有云杰能够理解。
鬼牙是个杀手，他之所以听完埃力诺的话很生气，是因为他厌恶别人拿自己的实力去当成娱乐。
鬼牙能有今天，所付出的代价和领悟的东西，绝对不是用来打某个城市的地下拳赛，这无疑是对杀手的一种羞辱。
而且，鬼牙的人皮图腾已经蔓延上脸颊，他只能像蝙蝠一样，躲在阴暗角落。介绍他去鱼龙混杂的场合，等于介绍一个瞎子去看电影。
埃力诺不知道这些避讳，所以出言惹到了鬼牙。
云杰和鬼牙都知道，地下黑拳是一种为了追求利益而可以放弃规则和约束的打斗，性质上背离运动本身追求强身和磨志的宗旨。
而这里的地下黑拳，和其他国家的地下黑拳没本质区别，同样都是为了满足暴力欲念和赌博而圈钱。
对一个杀人如麻却又不肯迷失心志的男人而言，云杰和鬼牙有着太多相同感触。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们谁也是极不愿意融入那种人人眼中只有胜利者，而无视受害者的氛围。
这种表面上看去争凶斗狠的原始动物的本能，在它的背后，却有着暗箱操控的内幕。这些人控制着地下拳赛的输赢，他们非常了解，怎么下注会席卷掉那些围观呐喊者的财富。
“地下市场？难道你们想进入这个市场，我的天啊，你们哪里来的那么多资本。而且……我实话告诉你们，在马尔邦和科罗纳达尔还有伊苏兰这一带，你们别想自立门户，去经营黑市。”
“否则，扎维普真会杀了你们。别看他发迹之后很厌恶我，但如果我带领着别人介入本地黑市宝石的行业，那他一定会恼羞成怒，对我们下毒手，他可是白人老爷养的一只狼啊！”
埃力诺紧张地说着，他那双小眼睛中流露出的恐惧，远远胜过此刻云杰和鬼牙给他造成的恐惧。
但他说的没错，扎维普可以容忍埃力诺纠缠着自己攀旧情，但不容许任何人去破坏他建立起来的捞取暴利的垄断框架。
“看来留着你也是多余，哼哼哼……”鬼牙冷笑间，右手便要去抽出长袍下的匕首，他现在是下定决心要宰了埃力诺。
埃力诺仿佛嗅觉到了死亡的气息，他万万没能想到，今天居然是自己的死期，而且来得如此突然。
此时此刻，他大睁着布满恐惧的眼睛，无助地向云杰投来求饶的目光，也向瑟缩在石头堆上的艾索和达普望了几眼，急切地希望，两个孩子勇敢地站出来，为自己求情。
埃力诺很绝望，他仿佛正面临着天塌地陷，一种无处可逃的精神崩溃。
“别急，我有话问他。”云杰突然冷淡地说了一句，便止住了要宰杀掉这家伙灭口的鬼牙。
“这家伙不能留下来，天亮后如果他去报案，咱们在福卡普就住得不消停了。”
鬼牙不知云杰意欲何为，但他把非杀埃力诺灭口的理由讲了出来，提醒一下云杰。
云杰没有理会鬼牙，而是走到卖花小女孩和盲眼小男孩身旁，蹲下来问他俩。
“达普，你的眼睛是这家伙给你弄瞎的吗？”盲眼小孩被云杰的靠近吓得浑身战栗，他还是个小孩子，很茫然眼前的局势。
卖花小女孩艾索，比达普稍大一两岁，她立刻抹了一把眼泪，抽泣着说。
“先生，绕了我们吧，一会我去山谷里采集大把的星辰玫瑰回来，全部免费送给你。”
这孩子的话，说得云杰心窝一震。她以为云杰是因为白天被纠缠非买花不可的原因，才找上门来算账。
“你叫艾索，对吧。那家伙每天翻抢你们的口袋儿，把你俩赚到的硬币全部拿走，你不恨他吗？瞧瞧你们两个小可怜虫，吃剩饭也要提心吊胆，吓得惊慌失措。”
“你们亏欠他什么？什么都不亏欠！为什么要这样活着！孩子，是因为你们在弱小时期缺失了保护，才引来这种不幸。”
“看见那个蒙面叔叔了没有？只要你对他点头，欺负你们的埃力诺，就会在马尔邦消失，永远不会再涉足你们弱小的世界。对他点头吧，孩子。”
云杰对艾索说完，扭过脸来看鬼牙时，埃力诺已经被抽去了皮带，整个人被鬼牙反手反脚地捆绑了起来。
鬼牙这个家伙，显然猜到了云杰也不肯放过埃力诺，但云杰也知道鬼牙的心思，埃力诺过了今晚，绝不会有天亮之后报警的机会。
“先生，你放过他吧，如果他消失了，我们就没法进入马尔邦城了，那些警察会追打我们的。”
艾索眨着潮湿的睫毛，向埃力诺望了一眼，犹豫片刻之后，最终向云杰抽泣着哀求。
“你们为什么要进入马尔邦城？就因为那里的垃圾堆上可以找到吃的？而且你吃别人丢弃的食物，帮他们减轻了浪费的可耻，但实际上呢，你不仅得不到同情与可怜，反而还遭受鄙夷。”
云杰能看得出来，这两个孩子，一时间无法从埃力诺淫威的阴影下彻底走出来。
他想和达普快快乐乐地睡在郊区荒野的废弃车头里，想两个人每晚都能开心地吃着烧土豆，不必再担心有魔鬼会定时到来，捣毁他们两个弱小者的世界。
可是，眼前的艾索不能确定，如果她对鬼牙点头，表示自己愿意埃力诺这个恶魔消失，而鬼牙会不会真的让埃力诺消失。
如果不能，那么埃力诺定会恼恨艾索，以后的日子里，会天天毒打她。
而云杰也不确定，即使埃力诺此时忏悔，答应以后不再伤害两个可怜且无辜的孩子，可等他和鬼牙离开之后，天知道他会不会恢复先前的本性。
云杰问小女孩，她的半只耳朵给谁撕裂成残疾，是不是埃力诺干的。小女孩不说话，只是瞪着惶恐的眼睛，胆怯地看了一眼被绑成乌龟趴在地上的埃力诺。
云杰又问达普的失明和瘸腿的原因，小女孩还是不敢说话，依旧唯唯诺诺地看了埃力诺一眼。
“艾索，达普，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小杂种，生下来就没人要没人养的小野种，嘴上不要乱讲话。你们想一想，要不是我带领着你们，那些警察早把你俩打死了。快，快叫他们饶了我，我以后给你俩买漂亮衣服，让你和达普在市区换一间大房子住。如果我死了，你们想想自己以后怎么活。”
埃力诺火烧狗尾巴似的叫着，极力蛊惑两个孩子站出来，为自己争取一下活命的希望。
“Shut up！”鬼牙蹲靠在埃力诺身旁，随手用手背甩抽了他嘴巴一下，警告这家伙安静。
“哼哼，良心？你可以剥削两个孩子的生命、硬币、健康和尊严，但你唯一剥削不去的，就是他们的良心。我刚才就对你说过，我要以德报怨，所以你不会死，放一万个心好了。”
说着，云杰便走到火堆旁，捡起一根燃烧着的木棍，吹灭一头的火苗之后，递给了鬼牙。
“让他活着吧，他若是无法辨别嫌疑人的相貌，更不能讲述事发经过，就不对我们构成隐患。”云杰冷冷说完，鬼牙琢磨了一下，转而认同地点起了头。
“啊！啊……不要这样啊！疼死我啦！啊……上帝啊！你们被会诅咒的；不要碰我的右眼，不要，不要……啊……”
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听得人撕心裂肺，两个孩子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此时夜空里的星星，仿佛也被这种残忍吓跑，纷纷隐退得不知去向。
“有那么疼吗？你当时弄瞎达普这孩子的双眼时，他有没有也像你一样，这般鬼哭狼嚎。你是个大人，坚强一点，给两个小孩子起到榜样作用。哼哼哼哼……”鬼牙揶揄的说道。
埃力诺的脸颊上开始淌血，他那两只小眼睛，不再具备眨动和闪亮的神情，此时完全变成两条紧缩在一起的伤口，乌黑淤青的眼皮，瞬间浮肿鼓高。 鬼牙现在，只不过用烧红的木棍炭头去戳瞎埃力诺的眼球。
“不要吵”鬼牙丢掉手里的木棍，话音未落之间，一把闪着锋利寒光的匕首，登时闪现在手里。
“啊！哇呜呜呜……呜呜呜……”埃力诺的刺耳叫声，立刻像被喉咙里塞进了异物，沉闷呜咽的说不出话。因为，鬼牙用劲力十足的手，一把掐开埃伯伍的嘴巴，使刀尖切断了埃力诺的声带。
“噗噗，噗噗。”这家伙喉咙里产生钻心剧痛，可已经喊不出声音，只能更加剧烈地挣扎身体。
鬼牙骑在他身上，用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巴，防止这家伙喷出一股腥血，污染到自己脸上。
猩红的血液倍受心脏挤压，从埃力诺的鼻孔突突外涌。鬼牙是个级别很高的杀手，做起这种事情，自然经验老道。
如果换作旁人，想用直挺的匕首去破坏空腔深处的声带，多半会割到舌头，反而使对方动脉血管破裂，最后因失血过多而倒置死亡。
云杰不想让埃力诺死掉，而鬼牙则是不想留下任何麻烦，虽然不杀人，但却可以施以酷刑，埃力诺将会变成一个又哑又瞎的废物，甚至将来的惨状还不如一条死狗。
站在这片荒野中，云杰突然觉得内心有股闷气被抒发出来，他觉得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