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葛秋秋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怀中抱着一只玉冠,朦胧之间,她还看到自己身前挡着一个人,全身血流如注,滴落在她的脸颊上,在她认出身前之人时,立刻清醒过来。
“冬冬!”葛秋秋睁大双眼,看着她身前的那个人慢慢倒下,如一座被摧毁殆尽的废楼。
“姐姐……”向秋冬倒在她身边,看着她。
“冬冬,你去哪儿了!”葛秋秋心疼地抱起他,看他浑身是血,不禁伤心落泪。
“我怕里面太黑,你会怕……所以,我就想去找木柴,生火……找你。”向秋冬道。
“你怎么那么傻啊!”葛秋秋哭着摇摇头。
“姐姐……你没事,就好了。”向秋冬看着她,又吐出一口血,终于慢慢阖上了双眼。一个如此年轻的生命,就这样轻易地消散了。
忽然,又听得一声龙啸,那青龙见百华冠仍在葛秋秋手中,便又要再一次冲她而去。葛秋秋抱着向秋冬,心里因为害怕而感到绝望,下意识紧紧闭上了双眼。
然而,那青龙在离她仅有咫尺之时,竟在霎那间化为一团青烟,葛秋秋只觉一阵清风扑面,许久,似没了动静,这才怯怯睁开眼。
却见坑边卓然立着一白一紫两个身影。才抬起头来,轻声道:“银华天君……九霞圣君……”
莲觞没有说话,伸出手一张,葛秋秋怀里的玉冠便缓缓升起,落入他手中。
“这百华冠,是你偷的?”莲觞语气渐冷,质问道。
“啊……不是我偷的!”葛秋秋连忙否认。
“那为何会在你手上?”莲觞问。
“我……我不知道。”葛秋秋急道。“我真的不知道!”
意无晴盯着她怀中的向秋冬,问:“那可是你怀中那个人?”
“怎么会是他!冬冬什么都不会,都怪我,是我让他卷入此事的。”葛秋秋看着向秋冬,泪水又开始流了出来。
少顷,葛秋秋抬起头,颤声对莲觞道:“圣君,此人是被您的化身龙所杀,您能不能想想办法救救他!”
“这……”莲觞蹙眉,“青龙为了拿回神器而攻击你,他要挡在你面前,我也无法控制。他凭这凡人之躯承受了青龙一击,五脏六腑均已碎裂,我救不了他。”
“圣君,我求求您了!”葛秋秋跪了下来,不断给莲觞磕头。“冬冬他上辈子就因为饿死街头沦为饿死鬼,好不容易投了胎,入了富贵人家,这一世总算能吃饱穿暖,他才二十岁,就这么去了,未免太不公平!”
“唉!”莲觞长长叹了口气,思索半天,才道:“那就待本君看一看他的魂魄是否还在。若是魂魄已经不在,那本君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说罢,莲觞拿出他那细杖,催动法术,那木杖用力击了一下向秋冬的尸身,片刻,便从他体内缓缓升起一点忽明忽灭的金光,莲觞掏出一支透明的小瓶子,将那金光收了进去。
“他的魂魄还在。这肉身是彻底废了,也省得你担心,本君将他带回通明殿,找个地方寄放便可。”莲觞收好那瓶子,又问:“你真的没有盗神器?”
“我真的没有!”葛秋秋信誓旦旦地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道:“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偷神器,总之我醒过来之后,这玉冠就在我手上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
“此事还需彻查,现在神器好歹也是找回来了,便暂时不与你计较。”莲觞看了意无晴一眼,道:“本君先回无欲清天。
说罢,莲觞将那百华冠一抛,那百华冠便自己回到黄崖洞中,又施了符咒加固了洞周围的结界,这才放心离去。
然,就剩意无晴一个人站在坑边,葛秋秋瞬间觉得气氛降到了冰点。突然不是很想上去。
就这么“对峙”了许久,站在上面的天君突然拿起他的拂尘,轻轻一挥,那拂尘竟生生又长了数尺,伸入坑中,如蛇般缠住葛秋秋的腰,上面意无晴一拉,便轻松将坑底之人拉了上来。
“哇,天君,你这拂尘好厉害啊,叫什么?”葛秋秋好奇问道。
“雪霁。”意无晴道。看了看眼前他的这个“仙童”,一身尘土,眼睛还红红的,好不容易刚给她换上的衣裳就这么又给弄脏了。
“你的伤好的如何了?”意无晴问。
“好了好了!”葛秋秋夸张地做了几个动作,表明她身上的那个伤口已经痊愈,好让意无晴不要再担心。
“本君说过,要你在宝光殿看顾本君的肉身。”意无晴又道。
“这……”葛秋秋的目光开始有意无意地游离起来,“那个……我不小心掉下界去的!”
“真的么?”意无晴看着她,往前走了一步。
“真……真的……”葛秋秋不敢直视此时意无晴的目光,只能自己一点点退后。
“啊!”一不小心踩到深坑的边缘,脚下一滑,上身一个不稳,又要掉下坑里去,好在意无晴眼疾手快,立刻伸手将她揽了过来。葛秋秋下意识与他四目相对,平时只敢保持距离看着的天君,此刻却突然离得那么近,近到她甚至能看清他眉间那金鲤纹样的每一笔。
意无晴眼里倒是没什么波澜,护住葛秋秋后便收了手,道:“走吧。”
“去哪儿?”葛秋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赶紧跟了上去。“回清天了吗?”
“不。”意无晴道。“现在魔界已有动作,玄冰壶已落入魔界之手,此次东方神器一事,想必他们在此事过后相当一段时间不会再来太行山。但是其他地方的神器却很难说。”
“噢!”葛秋秋一想,意无晴说得也有道理,便道:“要不我回清天去等着您?”
“不行。”意无晴道。“你现在必须跟着本君。”
“为什么啊?”葛秋秋问。“天君我这次真的不会再掉下凡尘了!我发誓!我一定乖乖在宝光殿等您!”
“不行。”
“天君我真的发誓……”
“不行。”
“天君我……”
“不行就是不行。”
“……”
无欲清天,通明殿。
莲觞回到通明殿后,取出怀里的那支小瓶子,看着里面那一小团金光,实在是不知道将它寄在哪里,四处看了看,只看见庭中那一池的紫莲,心下一喜,便走到池边,选了一株开得最为妖娆的紫莲,小心翼翼将那瓶子打开,那金光出了瓶子,便附入那朵紫莲之中。
“这紫莲可是本君亲手所植,能附于此花,说明你还是有点儿仙缘。”莲觞看着那株紫莲,道。
一阵清风拂过,那紫莲轻轻摇曳,那紫色花瓣间忽然浮现出一张飘渺的脸庞,是个很年轻的男子,不算非常俊美的五官,但却凑成一张温柔如水的脸,他看着莲觞,轻轻笑道:“多谢圣君相救。”
莲觞也笑了,道:“放心,既已答应了那小丫头照顾好你,你从此便是我通明殿的人。”
向秋冬看了看他,顿觉心中一暖,道:“是。”
“天君,我们现在去哪里?”意无晴立于云上,葛秋秋站在他身边,走了这么久,意无晴一直没有开口说自己要去哪儿,葛秋秋终于受不了了。
“往北。”意无晴道。
然,又是一段极长的沉默。
葛秋秋又问:“天君,我问您一个问题!”
“嗯?”意无晴瞥了她一眼。
“您骑过鲤鱼么?”
“……”意无晴愣了半晌,道:“没有。”
“那为什么您的额头上会有鲤鱼的纹样?”葛秋秋问。
“我生于金鲤之腹。”意无晴道。
“啊?”本来只是随口问问,竟无意得知了他的身世,使葛秋秋更加好奇起来。
“当年清天有一方圣池,名唤洗药池。以清天之圣气孕化出一条金鲤,为宝光殿金元真人所豢养,五百年后,那金鲤无故亡去,金元真人剖开其腹,我便在其中。”意无晴道。
“所以,金元真人就收了你做徒弟?”葛秋秋问。
“嗯。”意无晴微微点了点头。
方聊了几句,葛秋秋只觉得周围气氛突然变得寒冷,她不禁打了个哆嗦。才想起来,他们现在越走越北,这气候自然也是越来越冷了。
意无晴看了她一眼,手中雪霁一甩,那拂尘在眨眼间化为一件雪白的氅子,披在葛秋秋身上。
“天君您的拂尘怎么什么都能变啊!”葛秋秋觉得新鲜,她之前从不知道拂尘除了能化剑,还能化衣服。有了这毛氅,葛秋秋顿时觉得暖多了,看着一旁意无晴猎猎飞扬的白衣,不禁问:“天君您不冷吗?”
“不冷。”意无晴道。
看他面色平平淡淡,葛秋秋便知道他确实不觉得冷,又将那毛氅拉了拉。回想自己之前在无欲清天,虽无聊了些,但却真的受了他不少照顾,这个天君实际上就是在天上独自一人的清静日子过习惯了,虽然寡言少语不喜与人交谈,但心思还是十分的缜密细腻,比起空口说,他似乎更偏向于采取实际行动。还真是人不可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