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这西都县离昆仑山并不算得太远,葛秋秋与师炀驾车日夜不歇的赶路,终于在傍晚赶到了昆仑山附近。
当下正是九月的天气,若是在罗浮山,这会儿还是湿热得大家都还穿着薄纱袍子,但这昆仑山不愧是高寒之地,才九月而已,便冷风呼啸,吹得葛秋秋的脸红扑扑的。
“神器在何处?”葛秋秋四周望了望,不顾那风将脸打得生疼。
“既是神器,必不是那么好找的,你也莫要太急了。”师炀道。“现在天色渐暗,我们还是先找一处歇脚的地方。若是能找到村落,便还能问一问这里的人。”
葛秋秋点点头,继续驾马前行。走到一半,只见一个从不远处慢慢走过来一只灰白色的牦牛,牛背上坐着一个少年,一边用当地方言唱着民谣一边用手上的草杆子驱牛前进,那牦牛行走得十分缓慢,那少年也不急着赶路,甚是悠然自得。
“这位小兄弟!”师炀上前去叫住他。
“咦?你们是中原人?”少年很是机灵,上下打量了一下二人的装扮。
“正是,请问这附近可有村落或者民居?”师炀问。
“你们来昆仑山做什么?”少年没有回答,反而也问了他一个问题。
“我们……”师炀想了想,把葛秋秋拉到身边,道:“我跟着这位道长来此地修行。”
“原来是道士。”少年点点头,再一次细细打量了二人一番,这才道:“前面不远便是我们村,若是你们想找一处歇脚,那便跟我来吧。”
“多谢小兄弟。”师炀笑着微微施了一礼,便与葛秋秋一同随着那少年走。
一路上,这少年并没有与他们多交流,只顾着自己慢悠悠地走。师炀见此人难以搭话,思索半路,突然道:“不愧是昆仑山,人杰地灵,我一路上走过来,竟感觉不到任何邪秽之气。”
那少年听见有人夸赞自己的家乡,自是不由得自豪起来,终于开口道:“昆仑山对于我们可是至高无上的神山。这片土地就是神的庇佑之所,只有无上的圣气,怎么可能有污秽。”
“昆仑山对于我们道家而言亦是圣山,许多先辈都曾在昆仑山修建过道场。”葛秋秋道。“能否请你告诉我,当地供奉的神明是哪一位?”
“这我怎么知道?”少年回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总之,山上一定有神明,但是我不知道这神明是谁。”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葛秋秋苦恼地挠了挠头。“有信仰却不知自己所信为何,真是奇怪。”
二人见从这少年口中套不出任何有用的讯息,只得作罢。跟着那少年又走了约莫一里路,方见得民屋数座,总算进了村里。如那少年所说,这村子的确不大,但倒也是宁静祥和。那骑牛的少年带他们来到了一间简陋的客栈前,道:“这儿就是我们村唯一的客栈了。两位道长好自为之。”说罢,便又慢悠悠地骑着牦牛离开了。
葛秋秋与师炀走进那小客栈,兴许是此地过于偏远,极少有外地人来,这客栈显得很清闲,店内只有零星几个本地人,坐在桌前吃茶烤火。掌柜的见葛秋秋着装奇异,便知是生意来了,走上前来笑嘻嘻道:“两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呀?”
“住店。”葛秋秋道。
“好嘞!”掌柜的笑道。“二位客官稍等一会儿,我让人上去打扫一下。这个村子外来人较少,这客房长年没几个人住,故积了些灰尘,还请二位莫要嫌弃。”
“没有关系,能住就行。”葛秋秋道。
“那个,二位客官若是不介意,我能问问二位为何而来么?”掌柜的小心翼翼地问。
“我是修道之人,特地来昆仑做个修行。”葛秋秋道。
“噢,是这样……”掌柜的点点头,又道:“二位请先稍坐一会儿,我让小二给二位上些热茶暖暖身子。看这位道姑,脸都被冻红了。”
于是,二人便随便挑了个位子坐下,这家客栈一楼被分成许多狭小的隔间,每间隔间都有一张矮几,没有椅子,摆了两个蒲团,桌子虽矮,但却挺宽敞,就是不知道为何,中间挖了一个圆形窟窿,葛秋秋正好奇,不一会儿,店小二端着一小盆炭火,正好够放进那窟窿,二人这才明白,那窟窿是用来放火盆给客人取暖用,这掌柜的也算是有心了。
又过去片刻,小二才将刚泡好的热茶端了上来,师炀倒了一杯,稍稍啜了一口,一股浓浓的茶香顿时在口中蔓延开去,随着温暖的茶水沁入原本因彻夜赶路而疲惫的身心,让师炀精神了不少。
“好茶……”师炀没想到,在这样简陋的小客栈里也会有这等的好茶,便向那掌柜的问道:“掌柜的,这是什么茶?”
“这就是普通草本茶,比不得中原的茗品,我们这小地方也就喝喝这等劣茶了,二位不要见怪啊!”掌柜的以为师炀是嫌这茶劣,忙上来赔笑。
“劣茶?”师炀见掌柜的误会,忙解释道:“不,这茶喝下去,只觉茶香沁脾,甚是不错,才问你这是什么茶,而你却说是劣茶,这倒引起我的好奇了。”
“哎呀,客官您真会说笑。”掌柜的笑着摆摆手,道:“这茶叶还真不是什么特别的茶叶,我倒是觉得,客官您想说的是这泡茶之水吧。”
见师炀与葛秋秋一脸好奇的样子,掌柜的脸上不禁露出些许得意之色,他继续道:“我这泡茶之水,用的水源可是来自于昆仑泉,昆仑泉乃此地圣泉,就在村北郊外,流出来的泉水自是不一般了,咱们这村就是以这昆仑泉水为生,一定是因为这泉有神明庇佑,长年饮用此水啊,绝对是益寿延年啊,咱们村的许多老人家可都是百岁以上呐!”
“哦?”葛秋秋顿时来了兴致,问:“是哪一方神明庇佑此处?”
“不知道。”不想,那掌柜的竟给出了与那骑牛少年一样的回答。
“你们这儿的人真是怪了,又信神,却不知道所信之神是谁,也不修庙宇供奉,到底是怎样一回事?”葛秋秋有些愠色。
“确实不知道名字啊。若是道姑您非得让我说个名字,那大概就是龙王爷吧。”掌柜的苦笑道。
“龙王爷?”
“是啊,就是我方才说的那昆仑泉,传说泉底住着一条白龙,就是这条白龙,给这昆仑泉带来灵圣之气,才使这昆仑泉水有如此奇异的功效。”掌柜的说起那白龙,眼里尽是崇敬之色。“这村子一直以来如此平安祥和,也是多亏了这条白龙所庇佑。兴许是昆仑山上神仙之坐骑,这神没什么作为,倒是这白龙,以往有村民无意落水的时候,它便会前来相救,已经不知救了多少落水的村民了,它不是神龙是什么?”
“白龙……”师炀念着这两个字,有意无意地看向葛秋秋,葛秋秋也会了他的意,此时,那打扫房间的小二走下来,远远地便对着葛秋秋这一桌喊道:“二位客官,打扫好了,请入住罢!”
葛秋秋上楼梯上到一半,突然转过头来问那掌柜的:“掌柜的,你只打扫了一间?”
“是啊,二位不是住一间么?”
“两间!”葛秋秋与师炀异口同声道。
师炀放下行装,来到葛秋秋房内,见她面色有异,便走过去问:“怎么了?”
“掌柜的说,那白龙是这里的守护神。”葛秋秋道。
“那又如何?”师炀满不在乎的掏出烟杆,就着桌上的烛火点上。
“如果因为要盗神器,而把白龙伤了,那此地居民不就失去了庇佑他们的守护神了吗?”葛秋秋叹了口气。“若是师父知道我为了救他而伤害百姓利益,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傻秋秋,”师炀坐下来拍拍她的肩,“那白龙可是神,就算被伤到了,也会自愈的。再说了,待你取得神器,你便交给我,那白龙是银华天君的化身,化身受伤,天君本体自然有所感应。待他下界擒你回去,我立刻把那玄冰壶还给白龙就是。”
“我这样做,真的没有错吗?”葛秋秋道,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师炀。
“早知道你没有考虑清楚,我就不该跟你来这昆仑山。”师炀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恽道长今天的状况是否有异。”
一提起自己的师父,葛秋秋的身子立刻颤了一下,袖中的手不禁握拳,又放松,终于,葛秋秋转过头道:“说吧,要怎么做。”
这村庄很小,这里的人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到戌时,村內已没有一星点的光。
葛秋秋与师炀二人悄无声息地出了客栈,按着今日那掌柜的所说,一直往北走,至郊外不远处,见得一方小亭,亭中似有一口井,二人举起火把走近一看,只见亭边的石碑上写了“昆仑泉”三个大字,想必这井内便是那昆仑圣泉水了。
葛秋秋举起火把往井里望去,水面上清清楚楚地映着二人的倒影,静如平镜,甚至没有一丝涟漪。但光是靠近这井,师炀便觉得身体略有不适,体内一直在排斥这井中之气,看来这昆仑泉内果真有圣气,也就是说,这井底还真的有白龙居住。
“好黑啊。”葛秋秋环视周围,有些害怕。
“我们只能晚上来,白天村民们都要来取水,我们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师炀道。
“那……现在要怎么做?”葛秋秋问。
“秋秋,你会水么?”师炀问。
“会。”葛秋秋点点头,随即愣了半晌,惊恐地望着他:“你不会想让我跳下去吧?!”
“不下去怎么引那白龙出来?”师炀道。“掌柜的也说了,白龙常有救助落井的百姓,它也必定会来救你的。”
“万一……要是没有龙呢?”葛秋秋怕得几乎要哭出来。
“那你就直接轻功法术上来就是了。”师炀道。“再说了,还有我,你大可不必担心。”
说着,师炀从袖中拿出一颗丹药,递给她:“这是水中息,你下水含着它,不要咽下去,双目便能视物,能在水下闭气两个时辰,但是记住,只有两个时辰。若是时间到了你没成功就上来吧,毕竟性命重要。大不了我们再去多打听打听。”
葛秋秋接过那丹药,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咬咬牙,闭着眼睛便将它含在口中,最后看了师炀一眼,只见道袍飞扬,听得一阵水花溅迸之声,葛秋秋真的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