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欲清天圣境,宝光殿。
葛秋秋的血已止,但衣服上已满是血污。意无晴将榻上之人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接着,他便像第一次带她回宝光殿那样,不紧不慢地解开她的襟带,褪去她的外衫,里衣,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当他脱至亵衣时,手上动作滞了一下,停在亵衣襟结处,竟是犹豫了。
片刻,意无晴还是结开了襟结,慢慢将她的亵衣脱下。亵衣一点点褪去,白皙的肌肤一点点裸露出来,最后只剩下一抹合欢襟,葛秋秋躺在他怀中,裸露的后背贴着他的前胸,那是女子肌肤特有的柔软触感,散发着亦是女子身体独有的淡淡体香。意无晴不自觉低下眼去看怀中之人,因失血过多,面色白的有些苍透,跟那日在灵狮怀中睡着时的样子无异。意无晴将满是血污的衣服丢至一旁,抬起一只手一挥,手边立刻多了一套全新的衣服,他再一件件拿起,按顺序细细给她穿上。穿好后,将葛秋秋放回榻上,忽然想起今日莲觞所说,于是,意无晴便又给她输了一些自己的圣气,直到她的面上终于显出些许血色,这才离去。
意无晴回到正殿中,继续坐在炼丹炉边静思修炼。度过了极其清静的三日。
“意无晴!”某日,从内殿突然传出的尖叫迫使闭眼清修的天君睁开了眼。
清静的日子结束了。
“你!怎么又擅自给我换衣服!”葛秋秋满脸通红,气冲冲地走到他面前。
“嗯。”还是那个平淡的回答,顿了顿,他又道:“不许随意称呼我的名字。”
“……”见他一脸淡定,葛秋秋的怒火就被浇熄了一半。“虽然说你一心只在道上,清清白白,但是……但是我……”
“既然你如此讨厌,那便没有下次。”意无晴道。“那日你身上所着衣物已经为血所污,宝光殿中不可着污秽之物,否则就是对此殿主神之不敬。”
“噢……”虽然不太服气,但意无晴说得也在理,这里毕竟是清天圣境,比不得普天人间,还得处处多注意才是。
“你醒了就好。”意无晴又道。“接下来数月,我要用元神出窍之术下界去寻玄冰壶。”
“哇!”葛秋秋突然好奇起来,这元神出窍之术乃道门秘术之一,只有道行十分高深之人能够元神出窍,云游四海,连她师父恽青城都没有炼成此术,葛怀秋曾元神出窍过,但只能持续数时辰,而意无晴若是要下界寻宝,必是得出上十天半个月的,足见其修为之高。清天第二殿尚且如此,那第一殿九霞圣君莲觞的造诣可见一斑了。
“这期间,灵狮你大可随意使用。”意无晴道。
“咦?”葛秋秋这才反应过来,若是意无晴元神出窍,那这偌大个宝光殿里,就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天君!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您真的放心让我一个人在天上么?我真的会受不了的!”葛秋秋忙摇头。她简直不敢想。
然而,坐在炼丹炉旁的天君,却不说话了。
“天君?天君?”葛秋秋叫了他两声。“银华天君?意无晴?”
没有生息。葛秋秋蹲下来,颤抖着手,拉了拉意无晴的衣服,原本坐着的意无晴便忽然僵直地倒进她怀里。
“真是说走就走。”葛秋秋已经绝望了,她把意无晴的肉身摆好,在宝光殿内焦虑地踌躇许久,无奈地看着意无晴,天君啊天君,你这回真是把我坑惨了!
在殿内踱来踱去约莫半个时辰,葛秋秋终于停下脚步,看着意无晴的肉身,道:“天君,对不起了,我保证我一定在您回来之前回来,然后好好看顾您的肉身!”
普天之境,帝京。
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这种景象只有亲身来到帝京才能看到。与罗浮山下的小县城那种宁静祥和不同,城市的祥和,是靠这林立的市肆店铺和街道上流水般的车马行人得以体现的,佩戴奢华装饰的宝马车辇从葛秋秋身边匆匆行过,葛秋秋只恨自己没多长几只眼睛,这般繁华盛世,已经让她看得呆了。
话说这清天一日,普天一年,她在这无欲清天也待了约二十几日,人间也应过了二十余年。二十多年过去,看到这凡尘还是平静安乐,作为一个道者,葛秋秋心中还是很开心的。也不知这十年,九天观众人过的如何了,还有师大夫,此时他应该在平安县的水心堂继续行医吧,二十年前的师大夫也算是生得俊秀了,如今沧桑二十年,若是再见到师大夫,不知道葛秋秋还能否认出。
葛秋秋随着人流,四处瞎晃荡,忽然嗅到一阵浓浓的食物香味,她顺着香味寻过去,来到一酒楼前,只见那酒楼中宾客如云,大都是衣着华贵的帝京门阀公子与小姐,装修也是雅致。一踏进门,葛秋秋的肚子就叫了起来,在无欲清天二十几日,跟着那天天米水不进的银华天君冥思打坐,葛秋秋都饿瘦了,尽管意无晴偶尔会考虑到葛秋秋而让她吃饭,可全是素菜。以前在九天观好歹偶尔还有肉包子吃,这次难得下界一趟,定是要好好填填肚子。
正巧那眼尖的店小二看见葛秋秋,便麻利地将她迎进店里,领上了二楼。
糖醋鱼卷,桃仁鸡丁,五色豆糕,藕丝羹,一大碗晶莹的白米饭,葛秋秋心满意足的坐在桌前,夹菜的时候手都在抖,眼中几乎感动得要落泪,她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葛秋秋一边大口扒着饭,一边心想道,冬冬不在真是可惜了,若是冬冬也在,就能一起饕餮一顿了。
“哎哎,你们看,那桌那个道姑,吃得真多!”酒楼同一层坐了一桌华服公子哥,本是来此吃饭喝酒,其中一人无意间看到不远处正不顾形象吃饭的葛秋秋以及那满桌子的菜,不禁觉得有趣,笑了起来。
“她一个女孩子家,还是修道之人,吃起饭来怎么跟男人似的。”另一个公子也打开折扇掩口笑了起来。“兴许是外乡人吧。看她那样子,难不成是饿鬼投胎?”
“哈哈哈,刘兄真是说笑了!”
那桌人里,一个身着黑金华服头戴珠冠的男子,见同伴们讨论得甚是热烈,不禁转过身去看了那女子一眼,确实吃相有些不雅,与他所见过的那些的矜持的京城小姐们大不相同,看她衣着干净,尽管吃相如此,却有一股隐隐的仙气,不像是穷困潦倒之人,为何如此饥饿?一看到她那一身道袍以及放在一旁的拂尘,竟让他生出一些亲近之感。
“向王爷?向王爷?”那男子看得专注,同伴唤了他两声,这才回过神来。
“哈哈,看来咱向小王爷也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女子,竟看得如此专注!”一个公子笑侃道。“依我看,那道姑生得也不差,就是吃相寒碜了点儿,小王爷若是中意,直接带回王爷府就是了!”
说罢,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引得葛秋秋抬头朝他们这桌望了一眼。
“你们啊,平日里说说笑笑就罢了,你看人家姑娘都看过来了,收敛一点儿。”那向小王爷笑道。
葛秋秋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一个人吃完全部的菜,着实被自己这饭量吓了一跳。算了,反正这一顿过后,又不知道多久还能再吃一顿,就当慰劳自己好了。
方才她吃饭的时候,附近那桌人老是一边看她一边笑,虽然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但一定是在看自己,让葛秋秋怪不舒服的,反正也已经吃饱喝足,葛秋秋便拿好她的拂尘,下楼去结账。
“一共是十两。”掌柜的噼噼啪啪推了推手上的玉珠算盘,道。
葛秋秋摸了摸,才想起,从前下山的时候,跟着恽青城,吃饭住宿,都是由他给钱,自己从没有随身带钱这个习惯!
掌柜的看她一下失了神色,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挑了挑眉,摸着胡须,阴阳怪气道:“唷!咋着?吃饱了想赖账?”
“没……没有!”葛秋秋惊慌否认,假装在找钱的样子,正打算用法术变些银子出来蒙混过关。
“啪!”突然,一块银锭放在柜台上,只听得一个声音道:“掌柜的,这里是五十两,连同我这一桌一起付了。”
“多谢王爷!”掌柜的笑嘻嘻收下那银锭,还不忘对葛秋秋蔑笑道:“小姑娘,我劝你下次没钱可别出来吃饭喽,可不是每次都能遇到贵人啊!”
“哈哈哈哈哈!”同那王爷一起下来的几位公子又开始笑了起来。葛秋秋满脸通红。
“多……多谢这位小哥。”葛秋秋低下头,慌慌张张地作了一揖。“这钱我一定会还!”
“小哥?”他身旁的公子本来还收敛了些,一听到葛秋秋说的这番话,又开始笑了起来。“这位道姑,你可知你面前这位是何人?”
“是……何人?”葛秋秋心下一惊,难不成自己惹上什么京城的大人物了?想着,便下意识抬起头看,却怔住了,眼前这个男子很年轻,约莫二十出头,剑眉星眸,在他身边的同伴中生的最为清俊,身着黑金华服,头顶上带着珠冠,身材颀长,故那身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宽了。葛秋秋只觉得,此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却又确确实实是第一次见。
“他可是圣上敕封的景安王,向秋冬向小王爷!”身边的一个同伴道。
“冬冬?”不知为何,葛秋秋下意识便叫出这个名字。
“你……”那向王爷愣愣盯着她看了半晌,不可思议道:“你……你怎会知道本王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