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总监来精神病医院,想见的人是杜云飞——他养了接近三十年的非亲生儿子。
他是和叶晓菁在一起后,才知道,杜云飞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的。
不管怎么说,叶晓菁曾是他的儿媳妇,所以杜总监虽然喜欢她,但心里总有个结,解不开。
是一个清晨,望着叶晓菁熟睡的脸庞,他突然生出一个挺可怕又有点期待的怀疑。
既然老天爷这么安排,会不会杜云飞不是他的儿子?
杜总监是抱着荒唐的怀疑去做的亲子鉴定,鉴定结果出来后,他整个人傻眼了。
杜云飞确实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杜总监本想把鉴定报告偷偷藏起来,因为他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够了。可惜事情的发展不顺他所想。
杜云飞听说叶晓菁被杜总监包养后,恼羞成怒找上门,然后,不经意地发现了书柜里的鉴定报告。
然后,他就疯了。
医生说,杜云飞的精神病属于遗传性的,稍受点刺激,就容易发病。
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铸铁大门打开后,杜总监与杜云飞还隔着一道防盗网。
望着杜云飞杂乱的头发,杜总监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杜云飞的母亲名叫邢晨,当年,她是江城大学的学生,白天上课,晚上帮着家母在学校门口的商业街上摆地摊,卖一些头绳小饰品。
杜总监有次开车经过那条商业街,邢晨那双明亮倔强的眼睛,吸引他的目光久久挪不开。
紧接着,他就开始对邢晨展开了强势地追求。
大二那年,邢晨就嫁给了杜总监。
婚礼十分铺张奢华,杜总监就是在婚礼现场,听邢晨的同学说起,他的娇妻和初恋情人分手时是多么的痛苦。
打听到邢晨的初恋情人是她同班同学后,杜总监立刻给她办了休学手续。
那一年,邢晨刚满二十岁,而杜总监在霍氏集团深受重用,如鱼得水,堪称潜力股。
班里的女同学都羡慕邢晨运气好,可邢晨自从嫁给杜总监后,就闷闷不乐。
杜总监以为她是因为家母复发精神病而伤心,没有多想。直到一年后,她出了月子,就开始明目张胆地勾引男人。
那个时候社交软件还没有现在那么普遍,她用最原始的方法羞辱杜总监。
每天穿着暴露,站在大街上,对身边经过的男人媚笑,甚至动手动脚,根本不管这个男人是什么样的人。
杜总监一开始好言相劝,实在看不下去后,直接将她关在房间里,没几个月,她就疯了。
医生说是遗传的精神病。
盯着杜云飞那双猩红的眼睛,杜总监唉声叹气:“你妈妈这一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杜云飞蹲在墙角,手在地板上不停地划动,似乎正在写字。
他对杜总监的话充耳未闻。
杜总监站得有些累了,拉过防盗网一旁的折叠椅坐下,叹息不已:“云飞,我对你寄托了厚望,怎么也想不到,你的父亲不是我。”
仰脸笑了几声,他喃喃:“其实我早应该想到的,是我太傻。”
邢晨之所以答应和初恋情人分手,嫁给杜总监是因为她需要钱,她需要很多钱,需要源源不断的钱。
她的母亲不但精神病复发,还得了严重的肾病,需要每个星期做一次透析。
邢晨没有钱,她的初恋情人和她青梅竹马,同样住在贫民区,他也没有钱。于是,邢晨再不情愿,也得为了母亲而嫁。
医生说杜云飞是早产,杜总监信以为真,接近三十年都没有怀疑过。
“呵呵,我一个大男人,被你妈妈哄得好窝囊!”
杜云飞忽地从地上爬起来,他跑到杜总监面前,不停地使劲摇晃那边之间隔着的那一道防盗网。
“你胡说!”
“我妈妈是被你害了,她的一生都被你给毁了!”
杜云飞愤怒地大声吼叫,他的声音太大,震得杜总监双耳欲聋,不得已,他连续退后了两步。
“云飞,你要是清醒的话,应该能理解我的郁闷。”
杜总监自嘲说:“当年也不知道脑子抽筋了还是怎么回事,看上你妈妈,喜当爹还不自知。”
“这个世界上,估计没有比我更窝囊的男人了吧!”
杜云飞停下摇晃防盗网的动作,他指着杜总监,手臂在颤动:“你将她关在那么小的房间里,你不许她出门,不许她见朋友,你限制她的自由,我妈妈是活活被你逼疯的!”
杜总监听到这话,勃然大怒:“我想么,你以为我想吗!”
“要不是她不要脸,见了个男人就掀裙子解扣子,我会把她关起来吗?”
“云飞,我们不说这些了,我来是想告诉你,晓菁已经不在了,你好好治病吧。”
杜云飞神情恍惚了一下,马上追问:“她怎么不在了?”
杜总监仔细端详着杜云飞的神色,看得出他不是伪装的惊讶,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你不知道就好。”
“起初我还怀疑,是你杀了她。”
“进来之后,见到你这个样子,还有这里这么坚固的防盗网,我就明白,是我冤枉你了。”
杜总监转身想要走,被杜云飞大吼叫住:“哎,你给我说清楚,晓菁怎么了,她怎么会死?”
杜总监苦笑:“既然你不知道,那就好。”
杜云飞吼叱:“是不是你杀了她?”
“死老头子,是不是你玩腻了,玩够了,就杀了她!”
杜总监怒声反驳:“我就是杀了我自己,也不可能杀了她!”
“她肚子里怀着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孩子。一尸两命,差点要了我这条老命。”
杜云飞眼里闪过惊讶,愤恨,接着是冷漠,最后是兴奋,他高兴地喊叫:“你的孩子死了,哈哈,我太高兴了!”
“叶晓菁死了,她活该!谁叫她不要脸,爬上你的床,活该。”
“我没缘做你的孩子,他也没缘分做你的孩子,这就是你的命,这就是老天爷对你的惩罚!”
杜总监走出很远,耳畔里还回荡着杜云飞疯癫的嚎叫。
他回到空荡荡的家里,收拾了些日常必需品还有些衣服,装到一个大行李箱中,然后给家中仆人结算了两个月的工资。
仆人陆续地走了,最后只剩下在杜家呆了三十多年的张婆婆,她问:“杜先生,您这是要去哪里?”
“养老院。”
杜总监的回答,令张婆婆震惊:“您……您在家多好,有仆人照顾着,家里比养老院舒服多了。”
杜总监递给张婆婆一个信封:“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比我还大两岁吧?”
张婆婆接过信封,摸到里面有一张卡,应该是银行卡,她不好意思接受,将信封往回推。
杜总监拍拍她的手:“拿着吧,你回去买套大房子,将儿子儿媳接过来,好好安享晚年。”
张婆婆不再谦虚,把信封塞进兜里,不太放心地问:“您一个人去养老院,能行吗?”
杜总监笑了:“那里热闹,有老头陪我下棋打牌,比在空荡荡的家里好的多。”
张婆婆没有再劝说什么,给儿子打了个电话,让他开车将杜总监送到养老院,并且告诉他,她会经常来看他,给他送些他从前爱吃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