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雪花飘飘2
楚珂2018-03-01 16:453,074

  最终我们所有的人,在席卷一切的历史浪潮上,就像海滩上的身影,是否存在过都无法确定。这就是个体生命的宏观命运。

  宏观尺度上消解了个体的悲欢经历,一生不过弹指,不足让白驹过隙,只是烟云中的一粒微尘。这就是我们每个普通个体。 -----------莫迪亚诺

  在来到戒毒所之后,我一直对人类的渺小深有感触,有好多事,你拼尽全力去争取去斗争,都抵不过命运的轻轻一摆手。很多时候,你以为你拥有很多的选择,会懊恼自己没有做对选择,却没想过,哪怕那些选择,也是命运早就做好的安排,不管你怎么选,都是殊途同归。冷漠又无情的命运,人类在它的面前渺小如蝼蚁,苦苦挣扎却两手空空。就像我,像林韵,像李雪花,像戒毒所里的每一个人,她们身后都有一个不堪回首的过去,或许毒品是她们最后的抗争,她们选择了放纵自己,指定了自己的命运,吸毒到最后,都是不疯就死,她们跟命运谈好了价钱,用放纵的快乐,换一个悲剧的结局。

  李雪花患病之后生活几乎不能自理,每日每夜不停的哭,厌食暴瘦,自己打自己,父母惨死的画面不断在自己脑海中闪现,她失魂落魄,一起正常的东西都在她的生活中坍塌。或许是父母依旧放心不下自己吧,把姚医生送到了自己身边。姚医生是精神科医生,也是一位心理治疗师,他对PSTD创伤后应激障碍一直很有研究。不知怎么找到了李雪花,开始对她进行免费的治疗。最开始的时候很艰难,李雪花的安全感严重丧失,对社交也有障碍,连普通的沟通交流都很难做到。姚医生不死心,他着手帮李雪花恢复睡眠,带着她出去散心,旅行,帮她做一些催眠治疗,鼓励她打开心扉。李雪花觉得姚医生是一束清淡的月光,不热烈不温暖,却幽幽的照进了她黑暗的内心,成为她唯一的救赎。她就像一个溺水者一般,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不放,她感激他,敬佩他,渐渐的依赖他,爱慕他,情根深种,到发现已为时已晚。姚医生显然也察觉到了李雪花的异样情愫,他感到很苦恼,患者和医生之间发生爱情是医者大忌,对她的康复也没有半点好处,可是每次李雪花像一只受惊的小兽般,依赖在他身边的时候,当李雪花毫无保留,全心全意的信赖着他的时候,他也感到了一份满足和愉悦,姚医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李雪花也动心了。他看着她一点点成长,一点点恢复健康,一点点走出阴影,变得爱笑健谈,这期间都是自己的心血,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他塑造的一个女孩,按照自己的理想,重新塑造的一个李雪花。终于两个人发生了肌肤之亲,在一次音乐舒缓治疗之后,两个人状态都很放松。姚医生开了一瓶红酒庆祝李雪花的新生,两个人畅饮谈笑,夜色靡靡,在酒精的作用下,不知不觉两个人聊到了一些风花雪月的故事,灯光下的李雪花面颊微红,扑闪着大眼睛,嘴角一抹嫣红透露着若有若无的暗示。姚医生眼神迷离说:“雪花,你真的好美。”李雪花一听顺势躺进了姚医生怀里轻轻扭动着,在男女之事这方面,李雪花可谓是专家,没一会儿,姚医生终于按耐不住,翻身压住了李雪花。

  这件事过后,姚医生变得更加苦恼纠结,他喜欢李雪花,却不想拥有这样一段关系。他的纠结反复伤害了李雪花,有时候两个人对骂,李雪花泪流满面的说:“你觉得我是变态,你才更是变态,你喜欢的就是我这种变态,还不愿意承认。”姚医生被赤裸裸的指责刺痛,自己真的内心就是渴望这种肮脏的关系吗?他收到良心与道德拷问,却又屈服于欲望,一次次在两个人的身体纠缠中,他终于妥协,答应李雪花在一起,但是不结婚,因为他的父母不会允许自己娶这样一个女人。李雪花真的觉得好好笑,这个人拯救了自己,爱上了自己,却还嫌弃着自己,她也无所谓了,反正她在这世间就是一缕孤魂般,爱怎样怎样吧。她做起了姚医生的情妇,见不得光,只为了那一点点温暖的关怀。姚医生对她一直不错,对她的治疗跟关心从来没有断过,只是他越来越忙,不再经常陪她。李雪花按耐不住等待姚医生的煎熬,就自己出去玩,她只想放纵自己,不知道是为了惩罚谁。自甘堕落后的李雪花越玩越疯,聊骚,约炮,一夜情,SM,全都去干,她发现每当自己伤害自己的时候,姚医生才会更加痛心,眼神中会有深深的不舍,会给她多一些的温柔,那种可以救活她的温柔。在这样畸形的关系中,李雪花不断沉沦,她重新吸毒,因为她发现不吸毒自己的体质很容易发胖,姚医生可不喜欢胖子,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跟姚医生走多远,自己的生命还能燃烧几年,在她得到答案前,被公安一次突袭行动捕获,送进了戒毒所。

  对于自己会提前出所,李雪花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她刚进来不久,姚医生就跟她取得了联系,告诉她会帮她开好病历证明,再疏通关系,只需要她安静等待。李雪花一直很听姚医生话,也就安静等待着,我跟林韵知道了她的故事,更加担心她,不知道她出去之后,又要面对那些事情,是不是还不如就在戒毒所,了断一切前尘往事。雪花叫我们不要担心她,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出去之后,要问姚医生到底爱不爱她,如果爱,她就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他,不管他想要怎么样都行。如果不爱,不爱怎么办呢?我跟林韵着急的追问,“不爱啊,我就自杀。”李雪花凄凉的笑“我本来就是一片雪花呀,是会消融的。”我们还没开口劝说,她就换上了平时的笑脸,拿出那套八面玲珑的本领,把我们的关心挡了回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李雪花要提前出去的消息却淡了下来,曾容越发得意了。我们都很担心,李雪花上个月通电话姚医生都说事情一直在办,进展的很顺利,这个月不知道怎么就没消息了。李雪花也开始不淡定了,她联系不上姚医生,这边的情况也没办法告诉他。好在有个学员到期出所了,是李雪花的老乡,在她出所回家的前一天,李雪花塞了点东西给她,然后告诉她姚医生的住址跟联系方式。“一定请他务必联系我。”李雪花焦虑的说。

  最多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就应该能有消息,李雪花盘算着老乡的时间,数着日子等待,然而姚医生的电话还是打不通,平时一个月三封信的也断了踪迹。李雪花为此夜夜失眠,文艺队排舞也经常心不在焉,被干部批评惩罚了好多次。又过了一个月,张敏到期出所的时间到了,我带着李雪花去求张敏,帮她去看看情况,肖君也在一边帮忙,这段时间,大家都看到了李雪花的痛苦焦虑,张敏二话不说答应了,叫我们等着消息,并写了一个号码给我们,要我们下次打亲情电话的时候打这个号码通消息。

  这一次,张敏没有让我们等多久,三天后,李雪花拨通了她留下的号码,然后,李雪花疯了。她在办公室大喊大叫,嚎啕大哭,干部当时都吓坏了,谢华她们冲过去制服住了发疯的李雪花,把她拖了出去。我跟林韵赶过去照顾她,她双眼发直,鼻涕口水狂流,我们只好把她带去了医务室就诊。后来我们知道了具体情况,李雪花的老乡早就找到了姚医生,但是编了一套谎话,意思是李雪花要她带话过来跟姚医生断绝关系。无依无靠的老乡扮足了可怜,请求姚医生收留,然后两个人混在一起了。张敏说她去姚医生家里的时候,老乡一副女主人的姿态高高在上,姚医生也不是个东西,始乱终弃也不听解释,就赶张敏走。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姚医生这么大转变,也许最开始他就是把雪花当成了一个玩物,现在来了个新的,自然就要把旧的抛开了。也许他没有办法把雪花提前捞出来,出于愧疚自责所以断绝一切。但无论是哪种解释,雪花最终是出所了,提前出所的是一个疯掉了的雪花,她被转到了当地的精神病院。

  雪花走铐压走的那天,似乎清醒了一点,对着我跟林韵拼命的摇头,不知道是要我们别担心她还是要我们别像她一样傻,我跟林韵抓住栏杆一边挥手一边哭,大喊着你等我们去看你,千万要活下去。雪花不知道听懂没有,对着我们一个傻笑就走了。我回到宿舍,狠狠的拍打自己的头,想要从悲痛中清醒过来,却发现早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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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色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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