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陆绝对没有想过，再见到赫连川，会是这么一副鬼畜的情形。
她举着大喇叭，“你”字才喊出口，后面的话和没有点亮的喇叭一样，暗哑了。
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逃。
手腕子被人死死地扣住，可以想象得到身后的某人此刻的目光，绝对是犀利得可以杀人。
“你逃什么？”赫连川把她拉回来。
转过头才看见仿佛看见诈尸而一脸僵硬的柯北，以及沙发上悠然翘着二郎腿，等着看好戏的池疯子。
莫小陆舔了舔唇瓣，喉咙发紧。
“没有火灾啊？是谁在恶作剧？”
“刚才看到一个可疑的女人在这边鬼鬼祟祟的。”
两个保安在对话，估摸着回来巡查了。
赫连川眼疾手快，直接一把拽着莫小陆钻进了旁边的小门，然后锁上，隐约听到池疯子在后面喊，“喂，还有我们呢。”
那语气相当鄙夷。
莫小陆正想提醒，被赫连川“嘘”的手势打断，乖乖噤了声。赫连川整个人贴在门上，专心致志地注意着门外的轻微声响。
而她则全身贴在赫连川身上，右手绕过身体被赫连川扣在手心，姿势实在有些别扭。
试着挣脱了一下，上方立即传来赫连川警告的眼神。
尝试无果，莫小陆索性放松，脑袋无意识地突破了最后一点儿距离，贴在了赫连川的胸口。
后者感受到了这忽然加上的重量，弯眸，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莫小陆正抬起头，撞见了他的窃笑，蹙眉，用口型在问：“你笑什么？”
赫连川没理她。
莫小陆才想起，应该问的不是这个问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
“这烟雾是你放的吧？”
莫小陆感觉此刻的自己和做坏事被抓现行的小孩一样，委屈巴巴地求饶：“坦白从宽吗？”
“抗拒从严。”赫连川抿嘴。
“好吧，这烟雾是我放的。我担心……”
赫连川神色平静地陈述着，语气笃定地像是在表达自己的想法：“你制造火灾的假象把他们骗走，是因为担心魔坞想对他们不利。”担心魔坞将地址选在如此人声鼎沸的家具城，是在预谋着以某种方式伤害这些人。
换做以前，赫连川一定对她的匪夷所思的行为无法理解，但是现在，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无形的桥梁。
很多话，不需要说透，他也懂。
这种明白，就好像对方脑海中的所思所想也根植在自己的脑海里。
俗称的，肚子里的蛔虫。
莫小陆点点头，有些讶异他说出这番话，同时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嗯……似乎是喜悦。喜悦于他对自己的了解，竟然这么多。
一时脱口而出，又问了个无聊的话题，“你怎么知道的？”
类似这种问话，在此种情景下，表达着渴望得到对方的肯定。特别是女人这么问，希望听到的是一句甜言蜜语。莫小陆深谙其道，倒不知自己脑子怎么一热，在赫连川身上实践了。
赫连川松了手，转而按在她瘦削的肩胛骨上，莫小陆仰着脸，像是仰望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灵，等待着发令。
莫名地，胸腔里有一颗弹跳的心脏。
“砰——”
“砰砰——”
“砰砰砰——”
好似那被鞭子抽打的马儿，跑得飞快，步伐紊乱。
不时有温热气流拂过脸颊，也不知是脸先热起来，还是空气先热起来。
她僵直着背脊，脖颈抬得有点儿酸，正准备调整姿势低下头休息一下，刚一弯，就被一只手指攫住，力道不大，却又让她重新回到了四十五度仰视脸。
她舔了舔唇瓣上的死皮，竟然莫名其妙地闭上了眼睛。
好像是这样的吧？
电视里都这么演着的。
但是电视里还有许多没有说破的细节，比如她闭上眼的时候，手心会冒汗，心脏频率加快，还有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漫长到，她实在忍不住撑开一条狭窄的缝隙，偷偷地窥视着对方。
门外有人敲门，两人屏息凝视，听到池疯子不正经的调侃，“打情骂俏好了没啊？咱正事儿没干。”
这忽然间闯入的声音，如梦初醒，令相视的两人都别扭地别开脸，手忙脚乱地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清嗓子的声音刻意做作，也不知道是谁先发起的，一个接一个。似乎吞咽在了一颗火球，卡在喉咙口，又热又干，怪难受的。
赫连川的反射弧足足绕了地球一圈，冷不丁补充一句，“你这做法太明显了，傻子都看出来。”然后迅速开了门。
莫小陆回过神，跟在后面走出去，脸部紧绷，始终觉得蒙着一层隐形的薄膜，有些透不过气，池疯子仍旧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她，又重复了一遍，“现在可以办正事儿了？”
敢情他们两个在里面做些不正经的事。
这疯老头儿，没谈过恋爱，却也这么八卦。
柯北一如往常地摆着严肃的表情，在他的世界里，粉红色的气息总是格格不入，“太太。”因着礼貌，在目光扫过莫小陆的时候喊出了这一声。
整个空间都弥漫着白色烟雾，最底部烟雾厚实，将地板遮得严严实实。虽开了窗门通风，可烟雾制造器还在不断喷出烟雾，三米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好在这是干冰烟雾机，利用零下78摄氏度的固态干冰，在常温下受热气化时产生大量的白色烟雾，没有任何气味。
四人在这烟雾缭绕的空间里摸索着，他们必须在烟雾散尽之前找到魔坞，并且转移阵地。不然等到人们重新聚集到这里，一切都是白费。
魔坞选在人口聚集的地方，也是算准了赫连川他们不敢以群众百姓的性命陪葬。
路看不清，赫连川凭借着气流运动方向判断出口，负责在前面领路，柯北目光紧盯着周围，随时预防可能出现的危险。
池疯子倒是悠游自在，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表情。
不过这也恰恰说明他内心的紧张和恐惧。
几个月的相处，莫小陆对池疯子也有几分了解，他的情绪和表现反着来。越是紧张害怕，便越是喜欢用无所谓来掩饰。
想来也是挺无辜的，被她忽悠着来冒险，说不定这一走，就再也回不去了。昨天晚上她在门口偷听到池疯子和人打电话，似乎在交待家里那些稀奇古怪动物的去路。
所以早上车子爆胎的时候，她索性咬牙狠下心，算了，死就死一人，何必搭上别人的命，找了个买水的借口独自前往。
越想，莫小陆心里越是过意不去，一时之间晃了神，没注意到旁边的桌角，狠狠地被绊了一下，踉跄着扶住桌面，待她意识到什么，那一声“啊”已经不可控制地溜到嘴边。
虽然是极轻的一声，可在这战战兢兢的时刻，都变得格外敏感尖锐。三人回过头看她，莫小陆投送一个“抱歉”的眼神。赫连川往后走了两步，毫不掩饰地牵住她的手，在莫小陆错愕的注视下，压了压眼尾，轻描淡写着：“跟我走。”
在很多时候，不，应该是在以往的所有时候，遇到问题的莫小陆想到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想办法解决。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去依赖一个人，便也不知道依赖一个人的感觉会是如此安心。
被厚实的手紧紧握着，牵引着方向，好像再大的困难都无所畏惧。
脑海里婆婆妈妈想着会连累这个，连累那个的想法，此刻也都一并融化在那温暖的手掌中，烟消云散。他们四个人，是一个队伍，要并肩作战，谁也不可以丢下谁。
“我好像闻到什么香气。”莫小陆低低地说，旋即小手捏了捏，“在那个方向。”
“刚刚才冒出来的。”
莫小陆的嗅觉向来灵敏，是正常人类的五倍。
赫连川看了另外两人一眼，从眼神中征得同意，于是调转方向，朝着莫小陆所指的飘来香气的地方。
四个人走着走着，通过台阶上了三楼，来到一个房间门口。
莫小陆很笃定地点头，“就是这里面，气味越来越浓了。”声音很轻。
赫连川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人，“要么你们现在外面守着，万一有什么情况。”
“来都来了，你们两个又想不带我玩儿？没门。”池疯子痞痞地坏笑，说得他们两个真是进去玩似得。
柯北不放心，恳求着：“川少，让我跟着你吧，以可那边我已经给他发送位置，马上就到了。”
赫连川点头，表示应允。
推开门，里面黑黢黢的一片，墙面上没有灯光按钮。
池疯子摸出打火机，还没有来得及打亮，被赫连川夺了过去。
莫小陆疑惑，用眼神询问：“这关键时刻你不会要抽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