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赫连川勾唇淡淡一笑。
虽然跟了川少这么多年，可是以可一直缺乏某种领悟力，不能明白川少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所以为了脑细胞着想，他也就不细琢磨了，“川少，其实莫小姐这么一看，还是一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以可，纸巾。”
以可低着头，战战兢兢地从口袋里抽出纸巾，余光窥视着赫连川的表情变化：“刚刚老爷又打来电话，他问您这边和莫小姐交流得如何……他问您婚……”看着自家主子那额角微微凸起的青筋，最终还是选择将后半句“婚约的日期定在什么时候”忍了下去。
他知道主子喜欢的人是那个叫做裴菲菲的女人，也完全不赞同和莫家的这一门亲事，可谁敢，谁又能违抗老爷子的意思呢？
也不知川少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敢将裴菲菲领到老爷子面前公然违抗。
以可在心里完成一长篇的腹诽之后，看向赫连川。
赫连川没有接过纸巾，更像是没有听到以可刚才说的老爷子打的那一通电话，避重就轻地用眼神比了比床上酣然大睡的某人，“给这位‘美人胚子’擦擦。”说话的时候，还特意将“美人胚子”这四个字着重强调了一下。
以可这才才知道川少指的是莫小姐嘴角那将滴未滴的……口水。他讪讪地笑了笑，面上窘迫，川少这话明摆着就是在讽刺自己刚才夸赞莫小姐那句话。只好不动声色地吐了一口气，跪下身给莫小陆擦去嘴角的口水。
莫小陆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嘴角上扬。
良久，赫连川眉宇间的不耐越发难以压抑，他撇了撇嘴，看向病床上的莫小陆，“以可，背上她，我们走。”
“背、背？背！”以可游移不定，“川少，这怕是不太好……我……”以可立即跑到门口，躲得远远的，一副要被豺狼虎豹生吞活剥的惊恐。
赫连川斜睨以可的瞬间，不经意与其身后远处的陌生男子对视了一眼，男子旋即心虚地转头离开。
这老爷子居然还派了人来监督。
“川少，老大，您就行行好，饶了我吧，让我多活几年。”以可喋喋不休地在赫连川面前卖起无辜，“川少……你你你、你这是……”他诧异地眨了眨眼睛，看着赫连川居然走到床沿，还俯身了。
以可捂着眼睛，微微侧身，“川少，那啥、要不我先走了？”右脚往后一挪。
“脑子里面都装的什么？快点过来搭把手。”
五分钟后。
“看什么看，都散了吧，没看过人家公主抱呢！”以可半捂着脸跟在赫连川后面，而赫连川怀里抱着六公主。
莫小陆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人轻轻抱起，她的梦境正在进行中。她梦见自己拨开层层迷雾，看见一棵参天古树，瞬息之间已经攀上大枝，那枝条温软且弥漫着绿叶的清新，很奇妙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嗅觉吗？
作为一个从来不曾感知外界的镜像，莫小陆感觉到浑身的血液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当然，她根本不知道那层层迷雾和铺面而来的风是因为被窝被粗暴掀开导致的，而参天古树的大枝是某人温热的脖颈。
赫连川看着怀中的女人不安分地扭动着，双手竟主动环上脖颈，心头的怒火更加旺盛。他让一步，这个女人就如此嚣张跋扈，敢得寸进尺了？
他今天之所以会来医院，全都是因为爷爷拿裴菲菲的安全威胁相逼。
等到他们结婚的时候，这个女人就会知道自己多么愚不可及了。
赫连川用力地收了收隐在暗处的手，坚硬的指骨发出“咔哒”的声音。
忍一时风平浪静。
而此时此刻还沉迷在梦中的莫小陆，嘴角笑开了花，转瞬间看见枝丫裂开，还在发出不满的声音，警告着让她不要再乱动。猛地一睁开眼睛，正对上面前一双漆黑如墨的星眸，她的双手正牢牢地钳制在她以为的这棵参天古树上。
“笨蛋小川川？”睁开眼睛就受到惊吓，莫小陆不自觉将双腿狠狠地钳制赫连川的腰部。
赫连川冷下双眸，没有半点温度地锁着怀中的这个女人。
他一把扯开莫小陆的双手，将她重重地摔在地上，看着狼狈不堪的莫小陆，惨淡的笑容带着些许讽刺。
饶是再没有情商的莫小陆，也能从赫连川脸上辨识出愠怒的味道。
“小川川你这是吃炸药了吧？还是更年期提早了？”本公主岂是你说摔就能摔的！
莫小陆没有痛觉，自然也不会觉得这一摔到底有多重。
她执着的是被人摔下来这件事，动作那么不优雅不完美，完全不是一个公主该承受的狼狈。
虎落平阳被犬欺呐！
就那么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赫连川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巴，暗自嘟哝着，“就笨蛋两个字，至于么？人类的火气可真大！”
莫小陆拍了拍屁股，向四周望了一眼，鳞次栉比的房屋重重叠叠，从一个街道延伸到另一个街道。她仰着头，视线笔直沿着面前这一幢摩天大楼投射，直到那顶端被云层盖住，视线生生地被挡住，她又调转角度，看见另一幢稍矮的大楼反射着飘动的云朵。
看来看去，不都是些一模一样方方正正的大楼罢了。
莫小陆低下头，叹了一口气，再一次因为去处而愁容满面。这时候，她看着对街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不是在医院里遇到的答应要一起看电影的小女孩吗？
她叫……她说自己叫……对了，那时候听到护士叫她鸭头（丫头）来着！
莫小陆的词汇量都在她大快朵颐的恣意人生中积累，只记得吃过的卤味鸭头。
“鸭头，我是六公主！”莫小陆站起身，朝着对面呼叫，叫了几声，顿觉有几分怀念昨天晚餐的那只香喷喷的鸭头。
呼叫声被马路上无数辆疾驰而过的车子切割成零零碎碎的片段。小女孩背着红色大书包慢悠悠地晃荡，完全没有注意到马路对面会有一个自称六公主的疯女人朝着她又是唱歌又是挥手又是嘶吼的。
莫小陆好不容易在一辆又一辆的车辆中杀出重围，抛下身后此起彼伏的咆哮声、咒骂声，追到马路对面，人又不见了踪影。
地上留着一本漫画书，当然这是莫小陆第一次接触到漫画书，所以她只注意到封面那个圆滚滚的胖子，红红的鼻子，蓝蓝的身体，眼睛笑成两道破折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