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还未染尽唇角，便被擦身而过的赫连川惊得收了回去。莫小陆心里念着赫连川是个病患，所以尽量不去顶撞他，装作一只乖巧的兔子，瑟缩着肩膀，窝在角落，间或怯怯地望他一眼。
赫连川也回头看着莫小陆的方向，但这个方向站着两个女人，不知道他看的是哪一个。
空气里是数秒的静默无言。
他面无表情地站着，恰好将唯一的出口堵住半截，平静地说：“你过来一下。”
也不知道说的是哪一个“你”。
莫小陆看了看裴菲菲，又看了看赫连川，然后用手比了比自己，露出疑惑的眼神。
赫连川干脆利落地将头侧转一个较大幅度，径直走上前，牵过裴菲菲的手，带着她从莫小陆的眼前明目张胆地走了。
整个过程，连个余光也没有给莫小陆。
郑妃岚、卫凌和周易正从办公室走出来，七嘴八舌地讨论中午吃什么的问题。莫小陆立即回过神，想到前方一百米处赫连川正牵着小情人在漫步，于是一个螳臂当车，拦在三人面前。
要是被他们看见了，可不得了。
“小陆，你干嘛？”卫凌瞅了一眼忽然横冲出来的莫小陆，因为她走在最前面，所以捞到消失在拐角处的两个残影。
莫小陆顺势伸了个懒腰，双手晃在三人面前，“累死了，中午吃什么啊？”
周易挑眉，“吃食堂。”
SK集团的食堂也是鼎鼎有名的网红餐厅，应有尽有，所以员工都喜欢在食堂解决一日三餐。因为莫小陆平时都是和赫连川一起到外面吃饭，或者在外面跟踪案情，就随即解决，很少有机会来食堂。
几天不见，这食堂又多出了一层。莫小陆两眼放金光，仿佛见到久违的邻居小孩，赞叹一句，“又长高了啊！”
她站在各个窗口前，摇摆不定，索性点着下巴，接连不断地蹦出“这个”“那个”“还有那个”“都要”，将盛菜的阿姨忙活得晕头转向，一个餐盘堆出一小碟山高的菜，五颜六色，全都混在一起。
心满意足地端着战利品，莫小陆稳稳地坐下来，松了松指骨，拿起筷子正准备大快朵颐。
“你为什么和川少吵架？”郑妃岚很不识时务地问出了这么一句话，着实像只敏锐却不太机灵的狗。
在采编部门里的记者多多少少都有些职业病，凡事都要问个为什么，问到问无可问的地步。而郑妃岚就是部门里最喜欢刨根问底的那一位，据说她曾经就是凭借着这股深度挖掘的精神，锲而不舍地追踪，从部门丢失一块橡皮擦发现了副主编是位单亲妈妈的真相，也顺利地让副主编从此堤防家贼似得提防着她。
这也一度造成了她在部门里不是很受待见的原因。毕竟，谁都不想被一个“为什么”掀开隐秘。
卫凌在这方面显然情商要高得多，偷偷朝着郑妃岚递出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
莫小陆在低头专心挑菜，没有注意到在她头顶处飞来飞去的眼神。
“因为新来的秘书？”郑妃岚并不打算就此打住，她顺带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赫连川和裴菲菲，虽然旁边还坐着第三个人——以可，但是郑妃岚已经用系统自动过滤。
“所以你们摊牌了吗？川少才敢堂而皇之带着裴秘书来这里吃饭。”
今天的蛋黄南瓜真不错。
莫小陆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感觉唇齿间满溢出蛋黄的香气，在享受的过程中，她也看到了不远处的赫连川和裴菲菲。应该说，即使她不主动发现，旁边的郑妃岚也会没完没了地顶她手肘，让她发现。
周易全程都在安静地吃菜，以及安静地偷看旁边卫凌吃菜。
“周易，你怎么又买的和卫凌一模一样，没创意。”郑妃岚扒了扒对面周易的菜盘，最后不情不愿地挑了一个鸡翅塞进嘴巴里，然后镇定地说：“你还没告白啊？”
筷子忽然停住了，是周易和卫凌的。
“我吃饱了，忽然想起来还有事，你们慢吃。”周易的脸顷刻间滚烫一片，活脱脱被调戏的纯情少男，端着盘子落荒而逃，筷子不听话地掉在地上，他手忙脚乱地弯腰捡起，然后笨拙地撞上桌角，连说了三声“对不起”。
郑妃岚有种恶作剧成功的快乐。卫凌也有些心不在焉。莫小陆则是从郑妃岚盘子里扒出一块蛋黄南瓜，放进嘴巴里，视线无意识地又回到了不远处。
赫连川买的菜和裴菲菲的重复了一样，她看了一眼自己处理得精光的盘子，以及那一双偷偷摸摸突袭的筷子，努力回想起来。赫连川买了四样菜，全都和自己重复了！
“小陆，我看你每样菜都盛了，这么多居然都吃完了？”郑妃岚意犹未尽地看着她的盘子，将筷子伸进嘴巴里，“你和川少不会已经离婚了吧？”
郑妃岚的问题总是这么猝不及防，又毫无根据。
如果换一个人，被人这么问，估计要跳起来挥出一个巴掌，暴喝：“你哪只狗眼瞎了！”
“没有。”莫小陆摇摇头，冷静得宛如一个旁观者。心里叹息：这个赫连川也不知道避避嫌。
“你看看那个裴秘，笑靥如花啊。”郑妃岚话说得很酸。
除了刨根究底的个性，郑妃岚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是非观特别强烈，对待万事万物都有一个完整的准则。这让莫小陆一度怀疑，在她的脑海里根本就藏着一本道德法律，里面详细罗列了各种行为的对错。
很显然，在裴菲菲这件事上，郑妃岚持有非常大的反对意见。她本来就对裴菲菲空降下来当秘书这件事极度不满，现在又认定裴菲菲是介入莫小陆和赫连川感情的第三者，那愤慨的表情简直比当事人还要深刻，就差掀桌子了。
卫凌缓过神，也加入了讨论，“不过小陆，你和川少真的吵架了？”不然他为什么不和你一起吃饭呢？
莫小陆险些就交代了自己才是第三者的事实。毕竟，赫连川早在与自己结婚之前就与裴菲菲相识相恋。可是转念一想，她还是不太想承受郑妃岚的有色眼光。毕竟，她也是无意的。
面对两人的质问，莫小陆说不出半个所以然来，只能用“没有”两个字搪塞，但这显然满足不了郑妃岚。
她终于拍了桌子，嘴里的那根筷子也被咬断，“走，会会去。”颇有大将风范地将自己的餐盘往莫小陆餐盘上一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