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嘉禾回到东宫的时候已至傍晚,一踏入东宫就听宫人说周昱从袖满香带了人回来。陈香楚的事才因为周铎的人阻挠而搁置下来,她的心刚刚放回肚子就听到这个消息不由怒从中来。
“殿下呢?”
“将那姑娘安置在咏荷轩就同三殿下打马球去了,还没回来!”
吕嘉禾冷哼一声就径直往咏荷轩去,咏荷轩在东宫的西南面,因为邻咏荷湖而建故而取了这么个名字。但其实咏荷轩十分小,只有一间外室和卧室相连,连偏室也没有一间,以往也只有荷花盛开的时候周昱偶尔会在此小住几日赏荷。
盛夏时节咏荷湖里的荷花这几日开得正好,吕嘉禾到咏荷轩的时候正好看到玉兰轻倚在湖边石栏望着湖中发呆。余晖斜照在她的脸上倒与湖中迎夏盛放的荷花相映成景。
吕嘉禾的贴身丫环怜香轻咳了一声唤起了玉兰的注意,见她回过头才说:“太子妃在此,还不行礼?”
进东宫之前玉兰就知道周昱有一个颇为厉害的太子妃,如今乍然见到难免失措,回过神来仍是得体地向她行了大礼。
吕嘉禾冷声问道:“你就是殿下从青楼带回来的娼妓?”
她故意要当着众多宫人的面羞辱玉兰,所以将‘娼妓’两个字叫得格外的重。玉兰的脸瞬时红到了耳根,但仍是抬起了头直视着吕嘉禾不卑不亢地答道:“是!”
吕嘉禾本就压着一肚子火,如今见到玉兰脸上的坦然在她眼中却变成了一种无声的挑衅,仿佛在无声地向她叫嚣着。
看呐!周昱竟然从青楼买了个女人回来羞辱她!
指甲深深地陷入掌中她像感觉不到痛一样,咬牙切齿道:“你一个下贱妓子竟然妄图魅惑皇储,简直其心当诛!来人,今日我便要清理门户,给我打死了扔出去!”
玉兰一怔,第一反应却不是害怕,而是想到要俞子甫机关算尽把她送入东宫却在当日就被处死,竟然有些可笑。
容不得她苦中从乐,有备而来的宫女已经迅速上前将她按压在地上,玉兰的余光看到掌刑的宫人拿着鞭子过来。她在百花楼的时候没少挨过鞭子,身上的伤痕累累就是最好的证明,本以为自己已经十分有经验,可是在第一鞭落下的时候玉兰就知道自己错了,当初在百花院的时候挨鞭子只是为了让人在疼痛下屈服,并没有要索人性命的意思。
可如今鞭鞭都是冲着将她打死来的,一鞭从右肩抽到左腰火辣辣的疼痛迅速漫延到整个背部。夏日的薄裳也在鞭子的抽打下破裂然后被浸出的鲜血打湿,沾在伤口上。很快就是第二鞭,玉兰忍不住痛呼出声,指甲也抠进了石径的缝隙。
宫中多年这些掌刑的人早就掌握了个中技巧,如凌迟一样可让你求死不能,给了好处也可以让你痛痛快快上路。吕嘉禾既然要处死她,那宫人下手时自然也不含糊每一鞭都卯足了力道。
“住手!”
一道低沉的男声打断了湖边这场在吕嘉禾看来微不足道的凌虐,她不用回头就已经听出周昱的声音。
秀眉轻蹙,回头时眼泪已经蓄满眼眶,鼻头微红让吕嘉禾看起来我见犹怜: “如今我处置个奴婢殿下也要管了么?”
看到玉兰的惨状周昱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淡淡道:“哪里是什么奴婢?虽然没有位份,好歹算个侍妾!”
“殿下!”吕嘉禾不可置信地嚷道:“如此下贱之人你竟然要纳她做侍妾?”
闻言周昱轻笑出声道:“侍妾而已难道还分个高低贵贱?金屋藏娇嘛,美艳就好!”
吕嘉禾听他说玉兰美艳,熊熊妒火只恨不能将玉兰焚为灰烬,她还欲争辩却听到怜香在旁边小声劝阻道:“娘娘今日劳累了,咱们先回去歇息吧!”
周昱应了一声说:“累了一天,回去歇息吧!”
吕嘉禾仍觉不甘,可怜香一直在旁给她递眼色,最后伸手借扶她之势捏了下吕嘉禾的手心这才让她稍微冷静了些。
拜别了周昱一路离开了咏荷轩,怜香才赔着小心说:“娘娘,犯不着为了一个身份低贱的侍妾伤了你同殿下的和气呀!”
几丝晚风吹过,吕嘉禾快被烧尽的理智终于恢复了些许,愤然道:“只要一想到殿下同这个娼妓,我就……恶心!”
“男人都是这样吃惯了山珍海味,难免想沾点清粥小菜。可哪样是配得上自己的,哪样上得了台面的,他们心里都清楚着呢!等新鲜劲儿一过,你巴巴儿的喂他还不见得肯吃呢!你看那个香楚公主,殿下刚回来时嚷着要和亲,现在提还不见提起了!”
听怜香一说吕嘉禾也觉得十分有道理,再想起那日吕伯阳的教诲心情豁然开朗了许多。她指尖点了点怜香的额头说:“鬼丫头,多了解男人似的!”
这边待吕嘉禾走远之后周昱才挥了挥手让身后的宫女将玉兰从地上扶起来,那宫人下手极重仅是几鞭便已让玉兰吃尽苦头,此时由宫女搀着哪怕是一个轻微的动作都扯得背上抽筋挫骨一般的痛。
周昱见玉兰银牙紧咬,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也不见她哼一声,倒让他有些另眼相看了。
宫女小心的将玉兰扶进屋坐下,周昱跟随在后看到她背后的血迹已将衣服浸湿于是对宫女说:“去弄点药来!”
宫女应了一声便一路小跑着离开了,周昱缓缓几步来到玉兰身后撩开她背后的头发查看伤势。伤口又深又长,血肉模糊十分狰狞,叹了口气无意见却瞥见玉兰强忍着痛楚,放在桌案上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他将手掌覆上她的肩头,却惊得她一抖。
周昱安抚地拍了拍她说:“呆会儿上了药,痛楚会减轻一些!”
见她微微地点了点头,周昱将手移到她领口一个用力便将她衣服撕破。沾着衣料的伤口有些地方已经干涸,这一扯几乎又将伤口撕裂一次,玉兰终于忍不住随之惨叫出声。
周昱将破烂的衣服扔到地上,对她说:“没事了,如果不及时清理会更痛的。”
玉兰双手紧紧护着胸前残破的衣衫,也不知是疼痛还是背后的裸露让她忍不住牙齿打颤,想说什么却觉得喉咙被箍着发不出声音。
窗外傍晚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玉兰赤裸的后背上,因为瘦弱让她的蝴蝶骨显得十分的突出,本是纤纤玉背肌肤胜雪的撩人景致却因为上面的新旧伤痕让周昱错愕不已。
在玉兰的背上除了刚刚的伤口以外还有其它陈旧的鞭痕,甚至还有烙印。周昱一直是对玉兰有所戒备的,尽管已经知道那日在袖满香的药是周临捣的鬼,但他仍然觉得玉兰出现的时机太巧了。他怀疑过或许是周铎安插来的人,但是她身上的这些旧伤又不是短时间内留下的。
“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周昱问完又伸手碰了一下玉兰腰间的那个烙印,补充道:“这个!”
“有个……有个客人喜欢听姑娘哭叫……所以……”
一开口才发现连声音也是抖的,玉兰知道自己是因为心虚,可周昱却以为她是痛得厉害。他不曾出入青楼,不知道那里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但是他确在偶然间听周临提起过京中确有那么几个达官贵人喜欢这一套。周昱想象不出来那是怎样的一种疼痛与绝望,只是恍然间有种陈香楚在受苦的错觉让他又痛心又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