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囚徒
白苏2017-12-01 19:054,458

  沈夜白没有回头,更没有细想顾疏玲话中的意味,他只晓得,那个毫不讲理的女人终于被他和阿秀的深情打动,给了他们机会。可偏偏却要用骗局赌约的形式来考验他们的情深,这简直就是自己没有的也不相信别人有啊。

  他心里暗骂顾疏玲的变态,却又欣喜,因为在他看来,这场打赌,他必定是会赢的。

  阿秀那样天真无邪善良纯真的姑娘,一心向往着爱情和自由,视那铜臭味的金钱为粪土。这样一个灵秀的姑娘,在他将死的时候都能够把他救下来,随后的日子里,虽然她装作一副爱财且刻薄的模样,可刀子嘴豆腐心的她从来就没有想过抛弃他,哪怕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中。

  阿秀一定会义无反顾的跟自己走的,管他是贵公子还是穷光蛋。沈夜白心中窃喜,他已经能够预料到自己的胜利,到时候顾疏玲就没有理由和借口来阻碍他和阿秀的相爱了。

  然而,这些到底只是他以为,他心目中的阿秀始终是这么纯善的姑娘,不慕钱权,只求真爱。可是,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真正的阿秀是怎么样的,他根本就不曾真正了解过。也许他看到过她的贪财与吝啬,可他爱屋及乌的认为这是她穷苦了半生的本能反应,况且,她要这些钱只是为了救济更多的穷人,不是吗?

  都说陷入爱情的女人是傻子,其实落入爱情泥沼中的男子同样也是傻子。他们看到的根本不是面前的人,而是经过美化的、连发丝和尘埃都带着圣光的假象。

  而陷入这样假象中的沈夜白,心里眼里只有一个阿秀,哪怕所有人都说她不好,哪怕千夫所指,他也要孤勇的爱下去。而他的爱,却忽略了身边的人,忽略了那个真正愿意给他一切的人。

  后悔不迭,可似乎,他从来没有后悔。哪怕后来成了那般模样,他也只有遗憾和愧疚,从没后悔。

  所以,他轻轻的走了,正如他轻轻的来,连衣袖都不曾挥动,哪里能带得走一片云彩?他带走的从来只是顾疏玲一颗充满希望但又不断失望的伤痕累累的心。

  顾疏玲的头越发的昏了,终于支撑不住,浑身都冒出冷汗来,额头滚烫,但身体却冷得跟冰块一样。她靠在门口的木柜上,蜷缩成一小团,身体瑟瑟发抖,牙齿也打着寒颤。

  在这即将五月的天气里,顾疏玲觉得冷得很,这种如追冰窖的感觉让她浑身脱力,连移动一下子的力气都没有。

  这是发烧了?她想着,缓缓闭上了眼睛,这样的情形,像极了当年:在满是瘟疫与死亡的村庄中,她发着高烧,像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等待着死亡。然后,顾淮深来了,他带她离开,给她希望与新生。

  可是,他给的又不止这些,至少在那长久的相处中,她的身体慢慢发生变化,看他的目光和那颗孤单飘零的心都悄然发生着变化。可她又是极其清醒的,她知道这样的感觉是极其危险且不道德的。作为一个弱女子,除了顾家的庇护,她什么也没有,只能千方百计的逃离。

  可是,没有了那个人的臂弯和肩膀,她也像失了依靠,再一次遭遇当年的境况,重蹈覆辙。

  算了,反正只是发烧,死不了人的。就算沈夜白死也不愿意回头看她一眼,不愿意托她一把,可是,在这样的文明都市中,她也不会再像当年那样恐惧孤单而寂静的死去。等医生回来就会发现昏迷的她,然后妙手回春,她也再也不需要单单依赖那一个不能靠得太近的人。

  她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意识也逐渐模糊。

  然后,朦胧之中她听见脚步声,有人开门,然后发现了她。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也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但迷迷糊糊的听见那个人说:“别怕,睡吧,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如同梦呓一般,她喃喃的回答着:“好。”

  然后整个人彻底失去了意识,整个世界只有一片漆黑。

  等到再次醒过来,人已经躺在柔软温暖的床上了,但睁眼一看,蓝色的窗帘,格子的被单,还有淡淡的花香混在浓浓的消毒水味道中。她心知肚明,这是医院。

  刚刚睁开眼还没有看清人,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阿玲,你醒了。”

  是顾淮深,酒醒之后的他不太放心那种处于极其冷静但压抑状态下的顾疏玲,便抽了时间来医院看看。可是在病房里却并没看到她,而是看到忘恩负义的沈夜白同那个叫阿秀的女人在一起有说有笑的,这样的场景偏偏没有阿玲。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悲伤,阿玲还是没有得到沈夜白的心,是不是就证明着他还有守护她的机会?可这样,阿玲是不是会伤心难过痛断肝肠?

  顾淮深心里一紧便要去寻阿玲。府里的人说,大小姐去医院后就没回来,也就是说阿玲一直在这里。也许她看到了什么扎心的场面,所以心灰意冷的在一旁静静哭泣。

  思及此,顾淮深又不由得恼怒,他费尽心思护着的姑娘,连轻微的伤害都舍不得,他沈夜白居然敢叫她哭?可恶啊,这个不识好歹的男人只不过是仗着阿玲喜欢他,便这样肆无忌惮的再三伤害她。恨,恨不得马上杀人泄愤。可他又不能,动了沈夜白,阿玲会更加难过,会一辈子都不原谅他。

  不值得,不能为了一个沈夜白而让阿玲那么痛。

  顾淮深问过护士阿玲的下落,没有结果。他有些急,阿玲应该不会为了沈夜白做傻事吧?他想着要不要回去把亲兵调来好好去找阿玲?就在他要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恰巧碰到了那个医生,他说大小姐在他的办公室。

  于是,顾淮深匆匆赶了过去,一脚踹开房门,却见阿玲已经昏倒在了旁边。他赶紧上前,小心翼翼的抱起她,温声细语的呼唤和安慰,就像多年前他抱起那个瘦弱的姑娘一样:“阿玲别怕,兄长来了,没人能伤你。睡吧,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的。”

  那个姑娘虽然嘴里说着客气而生疏的话,可身体却是无比依赖他的,像一只小猫一样蜷缩成一团,躺在他的怀里。

  他心疼的抱着她,轻轻的放在病床上,看着冰凉的液体随着针管一滴滴的涌入她的身体里。

  明明说好了要永远护着她,明明承诺过不会让人伤害她,可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沈夜白一次又一次的伤她,无形之中的伤害,最为致命,一颗心已然斑驳。

  杀伐果断的少帅再一次恼恨自己的软弱,如果当时自己强硬一点儿,不同意这桩婚事,阿玲就不会嫁到沈家,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糟心事儿了。又或者,他决绝一点,直接暗杀了沈夜白和阿秀,长痛不如短痛,阿玲也不会这样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阿玲已经睁开了眼,晃了一眼周围的景象。他惊喜的上前,唤她:“阿玲。”

  顾疏玲看到了他,眨了两下眼睛,却不说话,一副身心俱疲的模样。而阿玲这样的情形又让他气愤,对沈夜白的恶意自然也就加深一分。可他没有动,阿玲没有说话,但眼神中透露出的久违的软弱让他心疼,也让他知道,阿玲一定有事要告诉他。

  是什么事呢?她对沈夜白的求而不得?沈夜白的无情无义?还是对这个世界的怨念和厌恶?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顾淮深愿意听的。但是,只要是阿玲说的,他都要听,认真的听,哪怕只是家长里短的八卦也不可以漏掉一个字。这是他的原则。

  果然,阿玲开口了,只是高烧之后的她嗓音明显很沙哑,但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兄长,帮我一个忙吧。”

  “好。”

  “沈夜白欺我辱我,我要他身败名裂失去一切,我要让一无所有的他立在阿秀面前,然后看着势力的他们互相攻诘对立,让他们看清楚,他们之间所谓的矢志不渝的爱情到底是多么脆弱。”

  顾淮深疑惑,阿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狠了?这与平常的阿玲真的是大相径庭啊。难道受过情伤的女人都是这么可怕的吗?

  尽管心中百般不解,但对阿玲的话向来执行得比圣旨还要坚决的顾淮深才不在意这些,只要阿玲能好好的,快刀斩乱麻也不失为良策。他堂堂一军少帅,甘愿作她的刀,杀尽天下负心人。

  况且,这是阿玲的意思,是她的决定,这样的决定是否也就意味着,她已经看破了对沈夜白的喜欢,再也不会沉沦?这样很好啊,没了沈夜白,阿玲又会是他的阿玲,谁也抢不走,谁也不敢伤害。

  他愿意以兄妹的名义,永远守着阿玲,直到死去。

  于是,在遣护士照顾好阿玲之后,他就开始了行动。然而他还是不放心阿玲,便派人去沈家把文竹接来,毕竟她伺候了阿玲三年,阿玲对她并不排斥。

  少帅不愧是少帅,雷厉风行的,以沈家通敌为由封了沈家的家产,然后亲自领了宪兵到医院抓捕沈夜白。

  沈家二老惊慌失措,明明几个时辰前还和顾疏玲谈得挺好的啊,沈夜白也是面带笑容的回来的,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对准自己的已经变成了刺刀和手枪。谁能来告诉他们这其中到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沈夜白任性妄为终于惹怒了这帮兵痞?

  突如其来的事故让沈老爷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去调度,更别说去联系自己其他的在政商界的好友。他们如同瓮中之鳖就这样被几杆枪堵住了。

  沈夜白被士兵从病床上拖起来的时候,脸色非常不好,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挣扎着,大喊道:“你们干什么?我犯了什么法,你们凭什么抓人!”

  “你惹阿玲痛苦,就是犯了白城最严厉且不可饶恕的法。”顾淮深冷笑着,暴力的扯下他手背上的针头,痛得他嗷了一声,鲜血也回流出来,在他修长白皙的手上显得格外刺眼。

  顾疏玲说了要让沈夜白一无所有,却没有说要伤害沈家二老。这毕竟算得上她的长辈,阿玲没有发话,顾淮深也就暂时不打算找他们算账,只是吩咐士兵把沈夜白五花大绑了起来。

  沈夜白不停的挣扎,沈家二老也在一旁求情,而阿秀则被吓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跪倒在地:“求求你放了夜白吧,我愿意替他受罚。”

  沈夜白嘴角闪过笑意,却还是厉声道:“阿秀起来,别求他。放心,我又没犯法,他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呵,你还是这么天真,”顾淮深以手指挑起他的脸,嫌恶的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哪里好了,会得到阿玲的喜欢。可是,在这个白城,我顾家就是法,我顾淮深就是法,你犯了我的法,看我敢不敢拿你怎么样。”

  正说着,护士来报,说大小姐请少帅把沈夜白交给她亲自处置。

  顾淮深有些犹豫,是不是阿玲临时心软了,要放了沈夜白?但尽管如此,他也无法拒绝阿玲的请求,把五花大绑的沈夜白交给亲兵带了过去。

  而沈老爷他们则不停的请求他法外开恩,还搬出一些在军政界颇有势力的名人来给他压力。然而顾淮深,他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悠闲的喝着浓茶,把那些哀求和警告全当作了耳旁风。

  没有人可以伤害阿玲,天王老子也不行。管你认识谁,管你和哪个大佬有交情,他顾淮深只知道,天大地大,没有一个能够大过阿玲。

  十分钟之后,紧闭的房门被打开,顾疏玲也出现在此,而她身后,一个士兵押着满脸是血的沈夜白。

  沈家二老吓了一大跳,冲了上去,却见沈夜白脸上是无数条纵横交错的划痕,而那深深的伤口处,鲜血直流,有的已经凝固,有的还在喷涌,把沈夜白整张脸都染得通红,没有一点儿人形。而他紧闭的双目更是有两行泪一样的血液流了下来,瘆人得紧,让他们心头一紧。

  很明显,沈夜白不仅毁容了,连一双眼睛也被毁了。

  沈夫人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然后双手握拳就朝着顾疏玲打去:“你这个毒妇啊,你怎么忍心这样折磨夜白?”

  顾疏玲轻巧的一闪,沈夫人的拳头便被顾淮深捏住,他冷笑道:“怎么,就许你儿子放火,不许我家阿玲点灯?”

  沈老爷颤抖着,悲愤交加的吼出一句:“你们会后悔的!”

  而阿秀,她惊讶的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切,终于也忍不住浑身颤栗,几乎是膝行上前的,跌在沈夜白面前,颤抖的双手抚上他鲜血淋漓且丑陋不堪的脸庞:“夜白……”

继续阅读:第二十四章 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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