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装x二少
白苏2017-12-07 10:034,975

  军火之事暂被搁浅,张银暗中造访白城,顾疏玲突然失踪,这些事情绝不是偶然发生的,而是有预谋的对付顾家的阴谋。

  而那通电话则非常明确的表示,阿玲在张银手中。

  什么航船难行,什么海上风暴,因为无聊而要相约喝茶,这全是鬼扯。张银冒着生命危险潜入白城,又掳走阿玲,绝不是为了来找顾淮深品茶论道的,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便是那批军火。

  阿玲在他手上,虽然知道他不敢动阿玲一根豪毛,但是顾淮深也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张银既然能够只身潜入白城,还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掳走阿玲,必然是相当有本事的。如果一个不甚惹怒了他,那阿玲岂不是随时都会有危险?

  为此,顾淮深只能瞒着,他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顾大帅,因为他总是怕父帅会按捺不住因为想要抓捕张银而间接害了阿玲。所以,他依言独自一人前去赴约。

  德国租界里的咖啡馆,偏偏他们却要在里面喝茶。顾淮深难得一次西装革履的搞得那么有范儿,结果却是去赴一个男人的约。

  顾淮深被侍者领到包厢去,开了门进去,便见里面摆着一个红泥小火炉,上面放着一只精巧的紫砂壶,炭火徐徐的燃烧着,壶中的水已经二沸了,茶末与佳水完美相融,已经出现或细或饱的沫饽。袅袅的香气从壶中跳了出来,一个劲儿的往人的鼻子里钻。

  而那火炉让,一个身着浅色休闲装的男子正跪坐在榻榻米上,一门心思的煮茶。

  顾淮深怔了一秒,迈步进去,道:“我还以为只有三少爷才是这种儒雅文人,没想到张二少也是如此啊。到底我这种武人品不来啊,难怪被人叫做兵油子。”

  张银用左手拢了拢火炭,笑道:“顾少帅取笑了,我这哪里是儒雅,分明就是附庸风雅。”他指了指地板上的榻榻米,“请坐。”

  顾淮深盘着腿坐了下来,越发的觉得像张银那样的跪坐简直别扭得很,简直像极了日本人的做派。再加上他煮茶的这姿态,顾淮深忍不住评论一句:“这里不是德租界么,怎么感觉你的作风很日式?”

  张银笑:“中国古代,几千年的文化,先前本就是没有桌椅,只有矮几和席的,所以古人才常常说席地而坐。而这煮茶之法,唐朝的陆羽被奉为茶圣,这茶道本该是我中国之古法,却被倭人偷了去罢了。如此,顾少帅可还觉得别扭?”

  顾淮深摇头,心道这个清瘦的小白脸儿真的是雷厉风行的张二少,而不是哪家的魏晋中二少年?

  茶汤终是煮好,正是“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杯是成套的紫砂小碗儿,精巧可爱,又透露着古朴韵味。虽是用的左手,但张银倒茶的动作仍是很轻巧,茶水像是一道黄蕊色的泉,飞到小碗儿里,婉转得像是开出了花儿来。

  两只碗,装着同等分量的茶水,正轻轻的晃动,清雅非常。

  张银将茶壶放回原处,左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烤这茶饼可是花费了我不少时间,顾少帅请品尝。”

  完全不知道对方的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不能直接发火,所以顾淮深只有乖乖的饮茶。

  他是个粗人,形容不出这茶汤的滋味,只晓得与平常喝的什么毛尖啊普洱啊都不一样,他连连点头:“相当好。”

  张银儒雅一笑,闭口不言,那茶水氤氲,浮在他的脸上,倒不像是乱世时期的军阀将军,而是魏晋南北朝时的世家公子。

  顾淮深默默的把那茶汤吞进肚里,想着要怎么开口,又思索着张银会说什么。他顿时觉得,他们分明就是两种不同的人,为什么世人非要把他们放在一起比较呢?

  正思索间,听到张银道:“我知道顾少帅一直心系令妹,但心若不静,如何品得出茶之滋味呢?”

  顾淮深还能说什么,他一个将军,又不是文士,你就是拿着枪出去和他打一架也是可以的,却偏偏要把人束在这里品茶,超级担心待会儿是不是还要吟诗啊!他诽腹,既然你张银自诩清高,干嘛要绑架阿玲,真他、妈的虚伪。品茶,品个鬼,要不是形势不允许,叫你品个海碗铁拳。

  张银放下碗,轻言道:“把顾小姐带走实非我愿,是我那不争气的属下擅作主张。但人既已带走,又实在不好唐突归还,只好好生安顿,邀了顾少帅前来,既是饮茶闲谈,更是为了将令妹归还。请勿怪。”

  “阿玲现在在哪儿?”

  “一个很安全且舒适的地方,顾少帅无需担心。”

  “你要我来这里,是不是为了军火的事?说,你究竟想怎样?”

  “本来饮茶之时不该谈这凶器之事,但既然顾少帅提起,我便也不得不说了。”

  “好好说话,”顾淮深皱着眉头看着对方,指甲掐在那茶碗上,恨不得给他一巴掌,真是的,阴阳怪气的,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他道,“你也不要阴阳怪气装神弄鬼的了,直说你来白城的目的。在我这种大老粗面前当什么清雅贵公子,你既没有青青子衿,也没有折扇轻摇,不像,这也没意思,我也听不懂。”

  “顾少帅果然快人快语。”张银的笑容很深,“很多人都说我们两个是周公瑾与诸葛孔明,很多人都这么说。虽然我不太信,但我也想知道,若是的话,到底谁是周郎,谁是卧龙?”

  “所以你就搞得那么文气儒雅,敢情你这是在角色扮演诸葛亮?”

  “然而,都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在顾少帅面前当书生,哪怕是舌战群儒的诸葛亮也丝毫没有办法啊。”

  “所以,就别给我引经据典的,我听不明白,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阿玲。”

  “是啊,我自然也看得出来。都说顾少帅是有名的护妹狂魔,现在我也见识到了。只因为一个女人,顾少帅便可以丝毫不考虑我可能在四处埋伏杀手的顾虑单身一人来赴我的约,也不担心这茶里会有毒药,直接饮下,更是耐着性子与我在这里清谈半晌。”张银看着顾淮深,很认真的说道,“顾少帅对于令妹,果真是宠爱得紧啊。”

  “我就是护妹狂魔,就是有恋妹情节,这些事情用不着外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但是,张二少,你手下的人绑架了我的妹妹,这已经是触及了我的逆鳞,若是绑人不放,若是敢伤了阿玲一根豪毛,那么……”顾淮深冷笑一声,“那么我就请张二少也尝尝阿玲受的罪。”

  话已经很明确了,张银若是敢伤了阿玲分毫,顾淮深便是要当场发飙,哪怕是拼着两败俱伤的结果,他也一定会把张银搞死。

  张银面不改色,抖了抖被桌子上的水渍浸湿的左手的袖口,淡淡的开口:“我相信顾少帅的确是有这个能力的。只是顾少帅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果真要对令妹做什么,就算你今日也果然能够让我陈尸于此,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来,这场博弈仍然是我赢了。”

  顾淮深大概知道张银想要表达什么了。的确,顾大帅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他果真为了阿玲而与张银发生矛盾最后两败俱伤,那么获利的绝对是张家人。

  第一,人家的公子死在了你家的地盘,你就是占着天大的理儿,在外界舆论面前也是说不清楚的。第二,这里本就是德国人的租界,如果在这里出事,必定会闹僵与洋人的关系,到时候德国人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帮扶张家。第三,就算前面两点都没有发生,他们就静静的同归于尽在这里,没有闹起一点儿矛盾,那对于顾家对于白城而言也是极其可怕的。顾大帅只有这么一儿一女,若是顾淮深真的与张银同归于尽了,自家的二少没了,他手下的人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那么阿玲也不会保全。到时候,顾大帅膝下无儿无女,没有继承人,这本就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事实,就算张家暂时不来攻城吧,那顾家的权利也会被慢慢的架空然后转移到野心勃勃居心叵测者的手上,就比如冯柄谦兄弟俩。而张家呢,就算被称为人中龙凤的二少不幸牺牲,他还有张信、张勉兄弟,就算张勉是纨绔膏梁,但光一个张信就可以撑起半边天了。

  所以,诚如张银所言,如果顾淮深真的动手了,那么这场博弈的胜利者仍然是张家。

  事关重大,顾淮深这才晓得自己的莽撞冲动。思及此,他将碗中的茶水饮尽,定了定心神,然后才抬头道:“你说得没错。然而,你绑走的不是普通女人,她是我这辈子最在意的女人。就算是输的一败涂地,我还是要明确的告诉你,若她有闪失,我不会罢休。”他淡漠道,“既然你知道我护妹狂魔的诨号,那么也应该知道这诨号的来由。”

  “自然知道。几年前,北京来的一个特派员,贪财好色的中年男人,不长眼睛看上了顾小姐,还色胆包天想要用强。然后,顾少帅你一把大刀撂翻他的四个随从,把那肥猪从顾小姐身边提开,一刀下去,让他再也没法儿好色。”

  因为当年之事,得罪了北京方面,顾淮深还被顾大帅罚了二十军棍。

  然而,当时的实情是,各方军阀雄起,北洋政府乱成一锅粥,谁也无法指挥谁,谁也没有能力吞并对方,谁也不服气别人的领导,只一心想着拓展自己的地盘,好做个安逸的土皇帝。而当时的北京方面却遣了个特派员来,说是要和顾大帅合作。合作是没成功,这个色咪咪的特派员居然想要人家的女儿。

  也活该特派员该死,他趁着酒宴,酒精上头精虫上脑,居然借口方便半路离席,然后摸进了顾疏玲的清秋院,想要霸王硬上弓。

  顾淮深察觉到异常,提着大刀就上了,直接砍翻把门的四个随从,然后把那肥猪扔了出来,摔在地板上,撞得头破血流。最后,他一刀割掉了特派员的命根子,要他这辈子也不能再好色。

  他之所以不杀特派员,只是因为那毕竟是北京来的“长官”,如果他就这样杀了人,再有理也会没理的。

  他满身是血,都是别人的血,然后对听到声音匆匆赶来吓得目瞪口呆的文竹道:“你帮我去看看阿玲。我满身的血,她不喜欢。”

  顾疏玲没事儿,只是被迷昏了,但特派员还没有到她床前就已经被顾淮深提溜出来了。

  文竹说大小姐没事儿,只是睡着了。顾淮深这才放下心来,拄着自己的大刀大口大口的喘息,心有余悸。若是他晚来一步,他的阿玲就会被那只猪给糟蹋了。

  顾淮深一刀阉割了北京来的特派员,为了照顾上边的面子,顾大帅罚了他二十军棍。但行刑的时候,所有人都晓得少帅为何发怒,自然是轻打的,二十棍下去,也只有几条青痕。

  特派员灰溜溜的打道回府,想着回了北京再慢慢合计收拾这个让他成为太监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然而,他真的是太天真。既然对顾疏玲做出了这样无耻龌龊之行,他就根本不可能回去。

  顾淮深带了亲兵在半路堵住他,用的还是那把阉割了特派员的大刀,整整招呼了十七刀,才丢到路边坑里去了。

  而上报的消息则是,特派员路遇悍匪,因吝惜钱财,被乱刀砍死。

  北京方面又不是傻子,但的确是特派员有错在先,而且顾家已经相当给面子了,没有当场杀人,还大方的给了个悍匪杀人的理由。再加上当时局势混乱,北京方面自顾不暇,而白城又是自成一派的势力,总不能为了一个死人而制造一个强敌。所以,双方都息事宁人。

  而顾少帅冲冠一怒为亲妹的事迹到底是被添油加醋且无伤大雅的传了出来,众人在惊叹唏嘘之余给了他一个“护妹狂魔”的诨号。

  是啊,敢伤阿玲者,管你是人是鬼,是仙是妖,统统只有死路一条。而顾淮深那种追遍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的决心和狠劲儿,比魔还要凶残,的确是护妹狂魔没错。

  作为对手,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张银当然知道很多关于顾淮深的事情,也明白那位顾家大小姐在顾少帅心里到底有着怎样的分量。这也是张家虽然猖狂却始终不敢直接绑架顾疏玲以做威胁的原因。因为顾淮深就是一条疯狗一头狂狮,而顾疏玲则是他的逆鳞和底线,一旦惹怒了他,他很有可能不受控制,做出意料不到的事情来。

  而这一次,张银的行为其实也算不得绑架。他只是以让人把顾疏玲骗走了,然后用了轻微的迷药把她迷晕,带到一个安全且舒适的地方。既没有五花大绑,更没有威逼利诱,甚至连看守都是找的长相好的,以免这位大小姐一个不顺眼要死要活的伤了自己。他甚至觉得,自己对这个肉票简直太好了,好吃好喝的养着,想要什么都满足,轻言细语的供着,这哪里是人质,分明就是祖宗啊。

  如果不是自己心里跟明镜似的,张银自己都会误会,是不是因为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女人,所以才会对她这么好。毕竟很多言情小说都是这样说的。然而,他自己知道,他只是怕发疯入魔的顾淮深而已。

  所以,超级清楚顾淮深的秉性,张银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说道:“我不会也不曾对顾小姐做过任何伤害之事,我保证,连她一根头发丝儿都没碰过。约顾少帅前来,也的确如你所言,是关于军火之事。”他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你我头上都有父帅,所以都懂各自的无奈。我这次来此的目的,便是要带那批军火回祀水县。我同军火回了祀水县,顾小姐也就会毫发无损的回到顾少帅的面前。”

  就顾淮深个人而言,这个条件根本就不需要考虑,没有什么比得上阿玲的安全。可是,就如张银所说,他们不能代表自己,他们的头上还有一个父帅,他们的身后也还有一方需要守护的百姓。

  所以,顾淮深不得不犹豫,他需要一个折中的法子。

继续阅读:第九十三章 瑜亮的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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