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二楼朝南方向悠悠飘下来一个悦耳动听的女声，声音不大，却极具威慑力。
楼下的三个男人皆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望去，舒曼扶着门，面无血色的脸苍白得可怕。
“别打了，不怪他。”
“是我自己要呆在这里的。”
舒曼一步步小心挪动着身体，她俯视着脚下那仅仅只有二十层的旋转楼梯台阶，却觉得困难得如同登天。
每动一小步，她就感觉到自己的下体和小腹就即将快被撕裂一般地疼痛。
“你到这个时候还为他说话！”
季节绅士地脱下外套，疾步走上楼梯，来到二楼，给舒曼小心翼翼地披上。
“喂，那可是你的女人！罗云峥，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怂？！”
秦宁用力拍打着罗云峥的肩膀，可他只是凝视着楼上举止亲密的两人，未说一句话。
“我就呆几天，然后就回去找你。”
“好吗？”舒曼的眼眸垂下，如扇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未干的泪珠。
刚才，你是哭了吗？
季节想伸出手为她擦拭干净，却犹豫着缩在身后，刚才暴揍罗云峥的手一下子锋芒顿失。
“嗯。以后有事一定要告诉我！”
“知道了，谢谢。”舒曼抬眼对季节莞尔一笑，虚弱的身体感觉随时就会倒下去。
“他要是在欺负你，告诉我！”季节眼光望着楼下的罗云峥，兀自射出一道剑光。
舒曼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季节看着她的脸，心生出一丝疼惜。
你到底还是爱他！
握成团的手颓然展开垂在身侧，季节大步流星地下楼，甚至不屑再看罗云峥一眼，他径直出门。
“照顾好她！”
“下周一我来接她，给你一周时间。”旋即一抹黑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秦宁吃惊地张大嘴巴，抬眼看着二楼的舒曼，令人意外的是，她并没有下楼多过问罗云峥脸上的伤，而是步履瞒珊着缓缓踱步回到房间。
门，就这样轻轻被关上，舒曼至此没回头看他一眼。
这女人，胆子真肥！
“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为了一个女人，至于吗？！”秦宁开始为罗云峥愤愤不平。
在国外的那几年，多少女人投怀送抱，他都全然不顾，直到回国，为了一个声名狼藉的舒曼，他变得不像自己！
“兄弟，你清醒点！拜托！”秦宁停止打量眼前的罗云峥，而是用力扳过他的宽大肩膀，不停摇晃着。
“好了，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大手一挥，罗云峥失魂落魄地上楼，全然忘记这时候满腹疑问的秦宁。
沉重的脚步在楼梯上发出一阵清晰的脚步声。秦宁目送着他上楼，停驻在舒曼的房间前几秒，他还是推门而入。
都疯了！
都TM疯了！
秦宁不屑的嘴角扬起一抹讥诮地笑，甚至都懒得去拿楼上的药箱，他悻悻而去。
只有灯火通明的一楼客厅此时鸦雀无声，吴姨看见人都离去，才招呼着佣人停止在暗处围观，楼下顿时响起一阵簌簌的打扫声。
二楼卧室的房间里灯已经关了，罗云峥知道舒曼没有睡，他在黑暗之中精确地走到舒曼的床前，一动未动。
这是他的家，他比谁都清楚。
这是舒曼的房间，舒曼比他都还清楚。
“孩子……”声音一改从前的霸道，罗云峥猜想她应该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看样子，季节也不知道。
“我会照顾罗梓辛的，不用再命令我。”黑暗中，舒曼兀自翻了一下身，甚是艰难。
“医生说你身体不好，要多休息。”他犹豫间不自觉前进了一步，触碰到床，罗云峥又悄悄后退了一步。
“嗯。”沉默之后，舒曼双眼紧闭，不想再去理睬罗云峥。
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
“帮完你这次，协议作废吧！”
“互不相欠，也不相见！”舒曼耳朵捕捉到罗云峥的开门声，她适时补充道，声音不咸不淡。
舒曼在等，他会作何反应？
可是，黑暗之中，过了几秒而已，门被再次带上，他已经离去。
舒曼将头埋进被子里，无声地眼泪在逐渐浸透枕头……
借着一丝一楼的光亮，罗云峥在二楼上打量着这栋建筑，这栋和舒家布置得几乎相差无几的屋子，却觉得格外陌生。
当年自己，就是在这样的屋子里低声下气地为了爱情下跪！
为了舒曼在舒威面前下跪！
一群人在讥笑，无情地讥笑，几乎就快要将他的世界填满……
“轻点！怎么做事的！”
“摔坏了你赔得起吗？！”
貌似是新来的佣人不会收拾，吴姨有点反常地怒骂道。被话语声打断即将蔓延下去的思绪，罗云峥转身进了书房。
钥匙，他是随身携带的。
轻轻一转，门被打开。这段时间，自己是有多久没进去过了？自己都忘了。
熟稔地用开瓶器旋转一周，木塞顺从地脱落，罗云峥打开陈列柜里的一瓶81年的凡尔纳白葡萄酒，透明微带一点黄色的液体倾瓶而出。
他一边小酌着，一边在书桌旁的一个藤木椅上坐了下来。
安静躺在他左手边的日记本上微微有些蒙尘，罗云峥并未打开。而有关于那张女人的小像，他也未再拿出来仔细端详。
书房里并没有开灯，只剩下罗云峥安静的呼吸声。
还有心脏跳动的规律声，不大不小却铿锵有力：“咚——咚——咚……”
第2天 ，舒曼被一阵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弄醒。
“妈妈！”
“大懒虫！”
“妈妈太阳就快晒屁股咯！”
声音好熟悉？妈妈？
舒曼缓缓睁眼，罗梓辛正对着自己咧嘴大笑，缺了一颗门牙的嘴格外可爱。
“你怎么来了？”
舒曼挣扎着起身，她一把将罗梓辛亲热地搂在怀里：“有没有想妈妈？”
对准罗梓辛的额头，舒曼亲个不停。
才多久没见，自己都不知道竟然可以这么想一个小孩子！
“爸爸送我来的啊！”他冲着一旁的罗云峥调皮地眨巴着大眼睛，而罗云峥只是凝视着面色苍白的舒曼，一言不发，深沉的眼眸里藏着复杂的情绪。
“医生说辛辛的病就快好咯！”
“真的？！”舒曼难得一见地笑了出来，她清癯的面庞上闪过一丝惊喜。
“妈妈，辛辛好想吃你做的饭啊！”
“想吃什么呢？”舒曼一脸宠溺地看着罗梓辛，因为生病住院，他也瘦了不少。
缓缓掀开被子起身，舒曼张开双手，蹲身想抱抱罗梓辛，却发现自己根本就连一个六岁的孩子也抱不起来。
“别动！”
罗云峥将罗梓辛抱起，舒曼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之中。
“干嘛对妈妈那么凶！”罗梓辛半歪着脑袋，不解地问道，他勾起罗云峥的脖子。
“因为妈妈不听话！”眼神似乎在躲闪舒曼，罗云峥只是将视线移至别处，并不敢正视她。
“等会我，我换好衣服就给你做好吃的。”舒曼佯装轻松地对罗梓辛说道。
小家伙不谙世事地将头点的像个拨浪鼓一般。
转身进入浴室，舒曼无意间瞥见镜子之中的自己，苍白无力的面庞似乎就像是刚刚大病初愈。
那张脸，似乎就像是老了十岁一般，舒曼的手缓缓抚摸着自己的脸，顿时百感交集。
自己的口红还在原地，舒曼连忙拿起抹了一点在自己的嘴唇上，因为一点鲜艳的点缀，她的起色看起来好了一点。
“好了没有啊！”门外响起罗梓辛的催促声，奶声奶气。
舒曼低头，半羞半怒地笑了笑，快速换好衣服便匆匆推门而出。
怕罗梓辛再缠着让舒曼抱，所以罗云峥一直在抱着他。
上身穿着一件简单的V领宝蓝色马海毛毛衣，下身紧紧用一条实用轻便的半身裙加以搭配，舒曼今天这身时尚又不失清纯。
匆匆扫视一眼，罗云峥率先开口：“下去吧！”
舒曼未说一句话，只是一路尾随其后。
一楼饭厅，饭桌上已经摆满了罗梓辛爱吃的菜，是吴姨烧的。舒曼看见进出厨房繁忙的吴姨，便也进去帮她的忙。
“舒小姐，你可醒了！”
“昨晚没把我吓坏了，那一滩血！”吴姨嘴中发出一阵啧啧声。
“血？”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吴姨赶紧刹车，她慌忙岔开话题：“少爷昨晚好像一晚没睡。”
“书房的灯到今天早上才关，他一大早去接的小少爷。”
“少爷对你真好！”无语毕恭毕敬地说道。
舒曼没有说一句话，转身端起一道菜出来厨房。手，却不禁在微微颤抖。
饭桌上，因为有了小家伙的存在，这个这个屋子又恢复到往日的欢声笑语，气氛也变得热闹多了。
和罗梓辛单独相处的日子里，舒曼总是可以暂时忘却任何烦忧。孩子是单纯的，近距离接触下来，舒曼多么希望，他就是自己的孩子！
如果没有七年前那场车祸，是不是自己或许跟佟斯年已经有啦这样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为自己刚才这个可笑的想法而暗自自嘲。
抬眼望着正在安静吃饭的罗云峥，舒曼小心翼翼地收回了刚才那个想法。
“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爸爸，你都还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