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烟灰缸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舒曼抬眸，秦宁已经转身，遽然离去良久，背影冷漠而绝情。
交缠在一起的手渐渐变得冰冷，舒曼正准备起身离开之际，却听到背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和节奏轻缓的音乐餐厅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她没有转身，舒曼知道，那是欧伦。
每次她最困难、最无助或者是最失意的时候，欧伦总会第一时间出现，这种巧合让舒曼在心中暗自信命。
“大概是上辈子欠你的！”
这是欧伦面对舒曼的询问，所给过的书面说法，也许只有欧伦心知肚明：这不是巧合而是爱！
背后旋风径直绕到面前，欧伦开口诘问道：“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一边环顾舒曼全身，已然是安然无恙。欧伦提着的心此刻终于放了下来。
舒曼嘴角牵强地一笑，随即摆手，一边缓缓开口：“没事，走吧，我有点累了！”
舒曼的脸上有些苍白，本就瘦削的身材如今变得更加单薄，欧伦止住内心的疑问，一边尾随着出门。
一路上，舒曼只是沉沉地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欧伦见她满脸倦容，随即也就不再说话。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应该是时候留个清净的时间让她慢慢消化。
脑海中一直反复回想起秦宁说这话的场景，舒曼侧目，睁眼，缓缓将视线抛向窗外。
刺眼的阳光，毫不吝惜地将安城遍地镀上一层银芒，沐浴在这温暖中，舒曼有一些不知所措。
不知道什么时候，闭眼之后，就在也看不到这样的太阳了，伸手抚摸着车窗玻璃，舒曼一脸恋恋不舍。
侧目看到舒曼的举动，欧伦大手一拨，将车内温度又调高几度。舒曼今早本来穿的就单薄，他生怕她生病。
尤其，她也是一个即将要做母亲的人了。
温柔的声音传来，舒曼转头，凝视着专心致志地开车的欧伦，
他漫不经心地一句早已让舒曼溃不成军：“孩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舒曼这意思肯定是想生下来的，但是生下来之后呢？难道是要做单亲妈妈？
欧伦不禁暗自腹诽道。
握在方向盘上的大手因为用力而变得指节泛白，他想听舒曼怎么回答。
她和罗云峥的过去，他不想知道，但是舒曼的现在，有他参与，那么他就有权知道。
“打掉。”字字用力，朱唇轻启，舒曼将头偏移到左边，假装是在欣赏风景。
欧伦怔怔地望着舒曼精致小巧的侧脸，一脸沉默，全然不顾身后狂按喇叭的汽车鸣笛声。
此时，红灯早已变成绿灯，但是欧伦却忘乎所以地咀嚼着舒曼的话，一脸地不可置信。
舒曼轻拍着欧伦，示意他抬眼望向前方。
车子微动，这才重新处于均速行驶之中。欧伦蹙眉，不解地诘问道：“为什么！？”
“你不是很爱他吗？”
“相爱的人不一定就要在一起。”脸微微上扬，舒曼努力想让眼泪不落下。
明艳动人的眼眸此时已经水雾迷蒙。
脚底油门踩到底，欧伦心脏骤然紧缩，磁场般的眼眸盛满失落。
那么爱他吗？
路上风景如电影片段一般闪过，可是车内的两个人都无心欣赏……
一路再无交流，直到车子缓缓停住，舒曼伸手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之际，欧伦这才缓缓开口：“生下来吧！”
那天陪她去医院做产检的时候，舒曼路过新生儿室，眼眸之中自然流露出的那种喜欢，欧伦早就看在眼中，放在心底。
搭在车门上的手微微愣住，随即颓然地收回，舒曼轻轻将披在身上的衣服取下，轻轻放回副驾驶。
故意岔开话题，她温柔叮嘱道：“注意安全！”
转身，舒曼渐行渐远。车中的欧伦，一直凝视着她进入小区之中，这才驱车离开。
背后响起一阵车声，舒曼这才黯然转身，阳光和煦，微风正好。
颓然置身于阳光之中，舒曼这才想起来今早出门的时候，右眼皮一直在跳。
不过是想吃个饭而已，现在舒曼早已无心做饭。
步履蹒跚地上楼，径直按下最底层的号码，舒曼并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去了顶楼。
顶楼有一个很少人去的天台，但是舒曼却常常可以在这里遇到一个女孩。
但是她们之间，一句话没有说过。那个女孩抽烟、喝酒、还有面积很大的纹身。
但是舒曼今天却渴望见到她。
天台阳光很好，从这里俯瞰整个安城，风光无限好。
舒曼来这里不是为了看风景，她只是感受到一阵莫名的孤独和恐惧。
母亲死后，在安城，舒曼始终有一种浮萍一般的感觉。
这里是生她养她的荻港，但是也是令她伤心欲绝的地方。
不出所料，那个女孩果然在这里。微风拂过她的三千黑丝，残妆之下的脸，清秀明丽。
大概也就是二十来岁的样子，舒曼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是这幅打扮。
舒曼轻柔的脚步声钻进女孩的耳朵里，但是她却没有回头。
对她而言，舒曼不过也就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习习微风将一股刺鼻的烟味吹散开来。女孩熟稔地夹烟动作让舒曼胃中一阵反感。
二十岁，正是大好年华，应该是属于校园的。
缓缓挪动脚步，舒曼主动靠近了那个女孩，未发一言，她只是静静凝望着女孩浓妆下的侧脸。
一阵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舒曼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来一支？”
女孩咧嘴一笑，随手从身旁的烟盒之中掏出一支烟，甩在舒曼的怀中。
烟滚落在地，女孩却没有再去看。背对着舒曼，她面无表情的脸，不断被烟雾所遮挡。
倏而，舒曼伸手夺下女孩手中刚刚才燃烧的烟，随即轻柔扔在地上。
“喂！你有病吧！凭什么管我！”
一张本青春洋溢的脸上，残妆掩盖下，倦容明显。
女孩一把揪起舒曼的毛衣领口，强势地将其逼进角落之中。
显然，这种事情，她不是第一次做。
“抽烟不好！”
舒曼也不知道为何多嘴这一句。她上天台来，不是为了做好人的。
但是这个女孩总给她一种妹妹的感觉，从她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忍不住想去怜惜和疼爱。
“狗拿耗子！”
女孩正准备从烟盒之中抽出第二根香烟，却发现打火机已然被舒曼握在手心。
“给我！”
舒曼一脸沉默，径直将打火机抛向楼，一个完美的弧度之后，女孩的打火机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你！”
一脸愤恨的的女孩明显不是好惹的主儿，她扬起那只满是纹身的手，准备给舒曼一个痛快的教训。
长这么大，还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对她！
“你怎么不读书？！”
舒曼并没有闪躲，而是缓缓开口问道，语气不惊不险。
抬眸正视着女孩的正脸，舒曼这才发现这女孩竟然和舒盈长得如此相似！
以往都是黑夜之中看到她的背影，所以女孩的模样，她根本就没有看到过。
舒曼白天上班，根本就没有时间来这里。
女孩抽回手，没有料想地的巴掌落下，舒曼疾步上前，急忙攥着她的手，一边慌忙开口：
“你认识舒盈吗？”
双手环胸，女孩狠狠将舒曼的手甩落，一边轻蔑一笑：“哦，你说的就是那个舒家大小姐啊！怎么了？”
“又要说我像她？”女孩仿佛又像是自嘲，一边转身，眼底，风景正好。
太多人说她和那个素未谋面的舒盈长相相似，女孩早已习以为常，却依旧言语冰冷。
谁会喜欢别人总是说自己长得像谁呢？！
从来都没有！没有一个人愿意一辈子生活在一个影子之下，哪怕是光环，也会有难以磨灭的阴影的！
舒曼愕然：是有几分相似！
“我可没有那么好的命，我就是一个酒吧卖酒女！”
围着舒曼绕走一圈，女孩的视线却被她满身的名牌所吸引。
“不错啊！有钱人！”
视线久久停留在舒曼手中的那一个印着明显标志的香奈儿
钱包，女孩伸手想去触碰，却在下一秒又收回手。
那女人的手中怎么都是血污？耀眼阳光照耀下，那暗红色的血污成为一个解不开的谜团。
注意到女孩眼中掠过的一丝疑惑，舒曼急忙将手背在身后，一边抬眸对视着女孩的那一张脸。
实在是太像！
“看你着穿戴，一定是上流社会的人！怎么来这里住了？”
移开视线，女孩的手重新环上她自己的手臂。杀人的她都见过，怕什么呢！？
嗤笑一声，女孩重新打量着舒曼，身材瘦削，却高挑，举手投足之间，气质优雅迷人。
“这里挺好的！”舒曼苍白的脸上，波澜不惊。
“这里可都是住着我们社会最底层的劳动人民呢！”
女孩的话语仿佛带着刺，却将矛头一味指向自己。
“为什么不去读书！？”
“哼！大小姐，您就不知道了，我们要吃饭的，书能当饭吃的话，我就去读书了！”
说话间，女孩仰头望着不断上升的太阳，脸上浮现出一丝鲜少的天真。
她没有同伴，只有一个很娘的“爸爸”，虽然那个男人一直让她管他叫“妈妈”。
这个习惯捏着兰花指调教公主的人是她二十年来唯一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