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云峥没有说什么，只是嗤笑一声，一边径直擦过季节的身体往前走着。
季节的话并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慑力，因为他知道哪怕就是重新开始，舒曼也不会接受他的，这就是罗云峥的直觉所告诉他的事实。
“随你，并不影响我。”
冰冷的话就像是宣示主权一样，罗云峥便径直朝着那一束刺眼的灯光走去。
唐纳德鸣笛示意，罗云峥抬手看表，时间已经到了晚上的十点半了。
凝视着罗云峥上车，车子融入滚滚车流之中，季节直看到车子消失在黑暗的街道之中，这才重新迁移回视线。
罗云峥简直就是太嚣张！
舒曼不一定会选择他，因为如果还是选择他的话，那么他眼眸之中就不会是那样的光！
这个夜晚似乎也变得极为漫长，窗外的喧闹慢慢沉淀下来。
舒曼将欧祈哄睡之后，便轻轻起身将窗户关上，厚重的窗幔也被一同拉上。
在出门之际关上灯，舒曼这才安心地带上卧室的门。
整个屋子之中只剩下她的脚步声，垂眸凝视着楼下，她并没有发现欧樰的身影。
二楼花园处似乎传来一阵咳嗽声，舒曼循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一边缓缓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多穿点。”
舒曼随手将她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一边披在欧樰的身上，她的声音是那么轻柔。
感受到背后的冷风似乎被驱逐了，欧樰悄然转身，她双手搓了一下，一边将落地窗轻轻用遥控器关上。
半闭合式的花园就像是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舒曼缓缓坐了下来。
“考虑清楚了吗？！”
欧樰的声音变得极为柔和，她凝视着一脸平静的舒曼，心中等待着她的答案。
一直沉默着的舒曼有些手足无措地双手交叉覆在胸前，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心中似乎有一个声音越来越疯狂，但是舒曼还是努力抑制住了。
心跳在不断加速，舒曼缓缓说道：“对不起。”
她不想和欧家变得这样的泾渭分明，因为她知道这种取舍之后通常会带有不好的后果。
有可能这就是最后一次进出这个房子了！
轻轻摩挲着正在盛开的玫瑰花，欧樰的手在听到舒曼回复的那一刻便倏而停下来。
她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
“难道甚至让你放弃欧祈的抚养权也不可以吗？！”
欧樰的话直接击中了舒曼最后的要害，她步步紧逼着，用一种居高临下地姿态俯视着一直低头的舒曼。
舒曼在闪躲，她的眼神之中裹挟着一丝怯弱。
舒曼不想走到这一步！但是她还有选择吗？！
她没有！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欧祈是我的孩子，我不可能会放弃他！”
舒曼一字一句说道，晦明晦暗的光线下，舒曼的脸变得极为模糊。
“欧家有钱有权有地位，你就是欧祈的亲生母亲，那又怎么样？！你根本养不了欧祈，你可以送他出国留学？！你可以承担起一名父亲的角色吗？！就近而论，你有能力维持着欧祈现在所有地生活品质吗？！”
欧樰的话条理分明，她知道舒曼根本没有能力，说出来不过是为了让她可以看清楚！
在争夺孩子抚养权的问题上，舒曼只能是一个被动者！
“可是我是他的母亲，我是唯一的！”
舒曼没有继续和欧樰争论，她的声音极为微弱，但是却骨气十足。
没有一个人或者是优越的物质可以代替一个母亲在孩子成长之中的地位，舒曼心中就是这样想的！
小手微微渗出一层冷汗，她知道，此时欧祈的问题成为了关键！
“唯一的又怎么样？！你有为欧祈想过吗？！他可是欧祈叫了三年爸爸的人！如果你有一天让他改口罗云峥叫爸爸，孩子会怎么想？！”
欧樰的话就像是针戳在她的心上一样，舒曼的心变得很痛，痛到无法呼吸！
“如果你真的决心要和欧伦分开，那么你也不要忽略，你现在和他在法国是合法夫妻，尽管名不副实！但是你要知道，只要欧伦一天不签字，你就不可能跟罗云峥在一起！”
欧樰的语气变得有些尖酸，她一直认为舒曼就是为了罗云峥而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我是深爱着那个男人，但是我现在只知道，我心里没有一个人，我只想好好和欧祈过上平静而踏实地日子。”
“在法国的那三年很平静了，但是却不踏实，我总是会在噩梦之中醒来，会不知道我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姐，你明白那种感觉吗？！就是如履薄冰！”
舒曼最后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她的眼眸之中已经泛着泪光。
她并不爱罗云峥，也不爱季节，她甚至开始不知道如何才算是爱她自己，她只知道她是一名母亲，应该好好爱着她的孩子！
“欧伦已经将可以给你的全部都给你了，难道你还不满足？！回到法国一切都可以装作没有发生，你们可以好好培养感情，我相信，欧伦有一天会住进你的心里的，只要你现在心里没有人住！”
欧樰的话却只换来舒曼良久的沉默，因为舒曼知道，她根本不懂她。
“对不起！”
微微躬身对着欧樰，舒曼郑重地道歉着，她再抬眸之际却没有刻意去查看欧樰的神情。
舒曼圾着拖鞋的声音渐行渐远，欧樰在听到一声关门声之后，嘴角无奈地苦笑着。
她为欧伦感到不值，这么多年的付出终究只换来一句“对不起”！
攥在掌心的手机屏幕重新亮起，欧樰不敢再回复。
信息是欧伦发过来的，他只说了一句话：“不要逼她！”
直到现在，欧伦还是习惯性地维护着她！
回到房间之中的舒曼轻轻合上门，她在黑暗之中就像是正常穿行一样，在手心触及到卧室床的一角之后，舒曼轻轻将后背贴上去，一边慢慢俯身蹲了下来。
这一夜就像是一个漫长的问答环节，而出题人却只有她一个人！
清晨的阳光弯弯曲曲地爬进房间之中，可是舒曼还在昏昏沉沉地睡着。
一只手随意地枕在脑袋下面，舒曼就这样趴在床边直到后半夜才睡过去。
她的梦中没有那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她的梦是那么安静，有着长长的街道，两边都是香樟花……
熟悉的青草味似乎再一次弥漫着，舒曼的鼻子动了一下，她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感受到似乎有个软绵绵的东西正在她的脸颊处四处流动，舒曼缓缓睁开睡得惺忪的睡眼。
“妈妈，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原来是一大清早便苏醒的欧祈正在调皮地用他的小手抚摸着舒曼的脸颊。
“你是不是太累了？！因为爸爸不在，所以很多事情是妈妈做，对不对？！你看姑姑最近好像也很累，因为她总是在房间里睡觉！”
欧祈的话让舒曼有些忍俊不禁，她伸手抚摸着他的头发，一边准备起身，却发现双腿有些麻木了。
伸手锤着双腿，舒曼忍住那钻心的麻木感起身，一边坐在床边温柔地给欧祈扣着衣扣。
衣服是欧祈他自己穿上的，但是纽扣却扣的乱七八糟，舒曼一边将其解开再重新扣上，一边试探性地询问道：“欧祈，妈妈要跟你说一件事情。现在妈妈想搬出这个房子，你愿意和妈妈一起搬出去吗？！”
“为什么搬出去呢？！你难道不等爸爸回来了吗？姑姑不是说爸爸很快就要回来了吗？！”
欧祈稚嫩的声音钻入耳朵之中，舒曼扣纽扣地动作倏而停下来，她缓缓说道：“姑姑怎么跟你说的？！”
“姑姑说爸爸是回到法国给我请假了，因为我好久都没有去读书了，老师们很着急我！”
“是的，姑姑说的没有错，但是，妈妈现在告诉你，你愿意留在这里生活吗？！只有你和妈妈，姑姑暂时不会跟我们一起生活的……”
舒曼欲言又止，还是选择用这种委婉的语气和欧祈解释着。
“可是为什么呢？！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因为——妈妈和爸爸可能会暂时分开，如果你想跟爸爸一起生活的话，妈妈也同意，这是你的自由。”
舒曼还是继续扣着衣扣，因为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孩子一脸茫然的表情，因为她不知道如何深入浅出地说清楚这件事情。
“爸爸妈妈是要离婚吗？！”
欧祈的嘴巴之中倏而迸出这样的一句话，着实将舒曼吓了一跳。
“谁告诉你这句话的？！”
舒曼不愿相信这就是欧樰教的欧祈，因为这种话实在是过于出格，一个年仅四岁的孩子甚至都不怎么会自己穿衣服，又怎么可以自主消化“离婚”这两个字背后的真正含义呢？！
小手戳了一下，欧祈的表情极为沮丧，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舒曼只看到一直在小声地散发着声音的电视机。
“最近你们都好像很忙，我都没有人陪，所以就在电视上看到了这个！妈妈，你是要和爸爸离婚吗？！”
欧祈在看着一脸沉默的舒曼之后，倏而将她已经扣好地纽扣执拗地再一次解开，动作笨拙但是却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