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蹲在她的面前,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说:“你怎么一个人躲到这里来了?”
左璟的手刚触及到左丘妤的头发,她便像被闪电击中一般,以极快的速度起身躲开了他。
左丘妤盯着左璟,眼神陌生,充满怀疑。
“妤儿,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左璟没有再唤她小姐,却觉得左丘妤的眼神诡异的厉害。
左丘妤已经不敢再相信身边的任何人了,她慢慢后退,问:“你是谁的人,是我父亲的,还是我母亲的?”
左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便说:“我这一生效忠于城主大人,就算是为夫人办事,也要先征得城主的同意,你为什么这么说?”
“不,你是我母亲的人,故意来接近我,好套我的话,是不是?”左丘妤一面摇头,一面咬着嘴唇,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透。
左璟皱起眉,“妤儿,你怎么了?”
现在的左丘妤好像中了蛊一般,说的话,表现出来的举动,全然和过去不一样。
左丘妤没有再说话,只是一味的摇头,用敌视的眼神看着左璟,眼底的一抹幽紫此时看起来格外的可怖。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脸上的妆容已经糊成了一团,艳丽的面孔此时只剩下深深的绝望和凄楚。
左璟此时已经不想再顾及什么礼数了,他伸出手一把将左丘妤抱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妤儿,不管你以后如何,我始终会站在你的身边,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就算你所有人都不相信,也一定要相信我,因为左璟哥哥……从来就没有骗过你。”
“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左璟哥哥?”左丘妤被他搂在怀中,没有反抗,眼角有两滴泪水滑过脸庞。
“嗯,真的。”左璟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除了言语,他也希望自己手心的温度能够给她足够的力量。
左丘妤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安心,凌厉的双眸中多了几分柔和,她终于颤抖的伸出手,用力的抱住了左璟的脖子,轻声说:“左璟哥哥,你要记住你今日所说的一切,倘若以后背叛了我,我左丘妤,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左璟点点头,没有说话。
左丘妤虽然痛心,却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不是没有分寸。
好不容易从刚才魔怔的情绪中缓和过来,她轻轻的放开了左璟,看着他墨色的眼睛说了一句:“谢谢你,左璟哥哥。”
左璟也看着她,只觉得左丘妤的眼神和方才有很大的不同,没有了绝望和痛苦,只剩下果断和决心。
人终究是要成长的,只是有些人的成长顺风顺水,有些人却被现实逼迫着一夜长大。
左璟有些心疼这样的左丘妤,可他们身份悬殊,也许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去心疼她。他们终究还是不一样的,一个是主,一个为仆。
左丘妤决定将刚才所看见所听见的一切都暂时忘记,就当自己什么也不知,这样反而会过的轻松一些。
“回府吧,最近事情太多,折腾的厉害,我有些累了。左璟哥哥,如果没什么事情要处理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左丘妤说。
左璟点点头,“好,我送你回去。”
左丘妤转过身,从府邸的后门进入,径直回了自己的别院。
左璟送她到别院门口,便掉头走了。
左丘妤关上门,尽量让自己深呼吸,顺顺气,似乎这样可以让自己的情绪好转许多。
她将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换了一身白衫,又把头上的簪子全都拔了出来放在桌上,如同瀑布似的黑发垂在双肩,顿时如释重负。她掀开被子,将自己的身体深深的埋进去,蜷缩成一团如同一只受了伤的小兽。
左丘妤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沾了几颗未干的泪珠,颤巍巍。
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敢去仔细想,尽量把脑袋放空,将思绪飘远,这样还能为自己赢得喘息的机会。
她一呼一吸,调整气息,意识很快便有些模糊,门外的噪音似乎也在渐渐的降低音调,叫她越来越听不清楚。
就在她即将入睡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声响:“小姐!小姐!大人……大人他、他走了!”
左丘妤倏地瞪大眼睛,头顶仿佛响起一记惊雷,叫她几乎失去了半条魂魄。
她连忙掀开被子,来不及穿鞋子就跑了出去。
沁梅见她打开门便冲了出去,被吓了一跳,连忙追了上去。
左丘妤来到左丘生床前的时候,他已经被盖上了一层白布。
“父亲……父亲……爹!”左丘妤从来没有好好的叫过左丘生一声“爹”,平日里出于尊敬,总是唤他父亲,所以总觉得中间隔着一道鸿沟。可现在叫他“爹”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更加的遥远。
左丘妤颤抖着揭开白布的一角,左丘生僵硬的尸体越发让左丘妤泪目。
她趴在左丘生的胸口,大声的哭泣,双眼红的几乎就要滴血,她悲痛欲绝的哀嚎声,响彻了整座左丘府!
左璟看着她剧烈颤抖的背影,双拳不知不觉攥的更紧了。
而一边的霍芸,面颊上也早已淌满了泪水。
“妤儿,你别难过了,你爹只是先行一步去了极乐世界,或许那边比我们这里要快乐的多。”霍芸伸出手抚摸着左丘妤的后背,“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你要学着释然。”
霍芸的声音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插入了她的心里,让她越发觉得恶心。
可现在的她什么也不能做,自己越是表露出情绪,就越容易让对方抓住自己的致命弱点。左丘妤尽量忍住心中的厌恶,默默的擦干了眼泪。
她抬起头,对霍芸说:“母亲自己明明也很难过,却还要这样安慰我……”
霍芸忍不住拿出手帕擦了擦双眼,不时的摇头,说:“我才不伤心,极乐世界没有苦难,我该为大人他高兴才对。”
哼,你自然是要高兴的,因为爹爹的死,根本就是你的阴谋之一!你这个蛇蝎女人!左丘妤几乎就要骂出声来,可一想到还有那么多疑点没有揭露出来,她硬是将这些憎恶给压制了下去,总有一天,她要跟霍芸当面对质!
左丘妤慢慢走过去抱住了霍芸,轻声说:“母亲也别难过了,您还有妤儿,妤儿永远不会离开您,妤儿会替父亲好好照顾您。”
左丘妤把拳头攥紧,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话。
霍芸并没有察觉出左丘妤情绪的变化,也伸出手抱住了左丘妤,说:“我的好妤儿,以后就剩下我们两人相依为命了,这偌大的左丘府,就要靠你支撑了。”
“妤儿会尽力的,放心吧母亲。”左丘妤迎合她。
这是霍芸忽然放开了左丘妤,说:“妤儿,你的父亲刚去,云城没了城主,若是传到外面的百姓耳中,一定会引起恐慌。你是我和大人的独女,这城主之位,非你莫属。眼下局势混乱,你要尽早继任城主之位才行,这样也能稳住云城百姓们的民心了。”
左丘妤早就料到霍芸会主动提出这件事情,不过即使她现在不说,自己也会跟她提。
左丘妤故意装作紧张的样子,支支吾吾的问:“那,依照母亲的意思,妤儿什么时候正式继任城主之位比较合适?”
“越快越好,就今日!”霍芸的声音铿锵有力。
左丘妤倒是没有想到霍芸会这么的急切,今日便希望自己登上城主之位了。不过早继任晚继任,对左丘妤而言大抵都是相同的,于是也没有推辞,说:“一切谨遵母亲的意思。”
霍芸见她乖乖听候自己的安排,似乎对她的态度格外满意,便对一旁的左璟说:“你去书房将大人的章印拿过来。”
左璟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你去召集府上所有人前去大堂,就说我有要事要跟他们宣布。”霍芸从床边站起来,对身边的领事管家命令道,那管家一接到命令就赶紧跑出去执行了。
霍芸看了一眼左丘妤身上的白衫,说:“妤儿,你去换身衣服,继任城主是大事,切不可怠慢。”
左丘妤冲她点点头,说:“是,母亲。”
沁梅见状也随着左丘妤回了房间,她选了一件正红色的华服为左丘妤穿上,左丘妤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说:“父亲刚刚走,我便一袭红衣,是不是很不孝?”
“小姐,继任城主原本就是要穿一袭红袍,这是府上历代的规矩,您只是按照规矩办事,并不算不敬不孝。”沁梅帮她将腰带系好,又仔细为她梳理了头发,戴上金步摇,将霍芸赠予她的翡翠簪子也插入了发根。
此时此刻的左丘妤,已经褪去了方才的哀愁,重新回归了冷艳和傲气。
她伸出手摸了摸翡翠簪子,忽然想起霍芸曾对她说,这根翡翠簪子,在必要的时候不仅仅只是个饰品,并多次跟她暗示了此簪来头不小。
左丘妤从镜子里仔细观察这根簪子,却并没有发现它的不同之处。她又想到了霍芸口中的“云晔宫”,莫非这根簪子也和这什么宫有关联?
左丘妤并不想放过任何能够查出霍芸真实身份的线索,所以她留心了很多细节,总有一天,这些小疑点会变成一串完整的线索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