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峤虽然是为将军府做事的,从理论上来说也应该叫东门蓉儿一声“小姐”,可在他心里,早已将东门蓉儿当成了自己的妹妹,好在将军府并没有太多礼数上的讲究,便也跟着东门冉烈叫她妹妹了。东门蓉儿也是真心实意的把他当哥哥的,所以一口一个“祁峤哥哥”,叫起来也并不生分。
东门蓉儿快速回了自己的房间,原本打算收拾一下东西,却发现房间一如既往的整洁,便知道是母亲叫人天天打扫,随时准备迎接她回来,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感动。
丫鬟们很快便将烧好的热水倒入了屏障后的木桶里,撒上一层厚厚的花瓣。东门蓉儿留了一个丫鬟侍奉,便舒舒服服下水泡澡了。
而另一边的东门冉烈,已然将自己关在房中,闷声不吭的看着兵书。
祁峤敲门,屋内也没人作答,他便推开门自己进去了。
东门冉烈揉着太阳穴,有些疲惫,说,“跟那小祖宗解释清楚了?”
祁峤点点头,“好不容易才应付过去了,将军在蓉儿妹妹的眼里,差一点就变成贪恋美色的狂徒了。”
东门冉烈一听后半句话,瞬间就瞪起了双眼,一道冷光快速打在了祁峤的身上,祁峤连忙闭上了嘴。
“月仙怎么样了,叫人去看过没?”东门冉烈又问。
“医师已经去过了,虽然月仙还在昏迷之中,但医师说了,鸩毒本身虽毒,但月仙体内的鸩毒含量并不算多,只要好生休养,定会康复。”祁峤把医师的话重复了一遍。
东门冉烈这才放心,便说,“等看完这本兵书,我亲自去看看她。”
祁峤连忙应道:“那我就不打扰您看书了。”
祁峤说完便要从房间退出去 ,却被东门冉烈再次叫住:“祁峤,你一会儿要去干嘛?”
东门冉烈早就发现祁峤眼神不对了,八成又要带着蓉儿那丫头溜出去玩。
祁峤知道东门冉烈已经猜到自己要干嘛了,便只好先招了:“蓉儿妹妹刚回家,想带她去逛夜市的……已经答应她了。”
“逛夜市逛夜市,整天就想着出去玩,不干点什么正经事,不许去。”东门冉烈一口回绝。
“将军……可我已经答应她了,等她洗完澡就带她出去的。”祁峤一脸为难,一面不想忤逆东门冉烈,一面又不希望东门蓉儿失望,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东门冉烈站起身来,说:“蓉儿就是被你给宠坏了,从小到大都是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今天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乱说话,真想关着她哪儿也不许去。”
祁峤见他语气放慢了,便知他的话并不是出于真心,连忙说:“就今天一晚,明天开始就让她在家里研究琴棋书画,可否?”
东门冉烈皱着眉,叹了口气,说:“罢了罢了,带她早去早回,一定要注意安全,最近城内不太平,你是知道的。”
祁峤应道:“知道了将军,蓉儿妹妹跟我在一起,一定是最安全的。”
东门冉烈挥了挥手,说:“去吧。”
祁峤见他态度温和,连忙关上门退了出去。
东门冉烈放下兵书,背着双手站在窗前,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冷淡。
在月仙前来将军府献舞之前,他便已经派人暗中调查过月仙的底细。月仙早在十岁左右便在江南一带跳舞了,近几年名声尤其大。她父母双逝,曾经有个哥哥,小时候不幸走散,几乎是孤身一人活过来的。除了这些基本情况,其他的基本就查不出什么了。
要么这个月仙本就是个简简单单的人,除了查到的这些,再没有别的故事。要么就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善于隐藏自己的过去,不会轻易同人敞开心扉。
东门冉烈不是个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他几乎不会对任何一个人完全暴露自己,甚至是自己的亲人,他能袒露给别人的,也只是众多面的其中之一。
他突然感觉母亲过寿辰的这几天,似乎发生了太多事情。他原本是想在这次寿宴中分清楚左丘家和夏家的实力的,可越想弄清楚,情况就越是复杂。从表面上看,自己的母亲似乎更喜欢左丘家的小姐,对那夏家千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好感。
这两天的相处,东门冉烈也觉得左丘妤确实不错,也不是说她这个人多么的端庄大方,相反,她并不是东门冉烈想象里的那种大户人家的千金,彬彬有礼,温婉典雅跟她似乎没有任何关系,反而是腹黑有手段比较适合她。
相比而言,夏玥莲就显得幼稚多了。性格鲁莽,说话冲动,做事之前不考虑后果,表面上看,左丘妤确实要好得多。只是夏玥莲是夏丞相的掌上明珠,夏丞相意味着背后至高无上的权力,这一点似乎对东门家更加有利。左丘府虽然富可敌国,可没有了权力,在瑶定国始终缺少一袭说话的资格。
东门冉烈若想大展宏图,就必须要选一位能够让自己地位稳固的人站在背后,支持他,为他提供所需要的一切。
可现在,他还是显得左右为难。
而在同一时间里,左丘妤的目的却显得明确许多。一回到府里,她便直奔书房而去。她记得曾经在一本书上见过有关那个族群的图腾,她一定要找出来。
“不死鸟……不死鸟……”左丘妤一边呢喃着,一边爬到凳子上翻看着书柜上方的书籍。
上层的好多书籍都已经积满了灰尘,翻弄的时候灰尘翻滚,呛得左丘妤连连咳嗽。
“怎么这么多灰,府上的丫鬟也不来打扫一下。”左丘妤掩嘴咳嗽,用手翻书的动作确实一点也没减慢。
她的手指慢慢拨弄过去,忽然在一本厚厚的书本上停了下来,左丘妤暗喜:“太好了,就是这本!”
她用力将那本书抽出来,古书的封面已经快要脱落了,每一页纸都变得枯黄,有几页上还沾了几滴油渍。
不过这并不影响左丘妤翻阅它的兴致,她从凳子上跳下来,直接蹲在书柜底下就开始翻弄书本。
上面记录着已经消亡的或者还没有消亡的各大族群和国家,前半部分记录的都是相对而言比较古老的,好多族群现在已经消失了,能够留存的寥寥无几,即便是有,总人数也能数的过来,要么就是隐藏在偏远地区的森林里,与世隔绝,不再参与各族各国的争斗,躲起来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了。
左丘妤耐着性子翻阅书籍,文字和绘图太多,几乎叫她眼花缭乱,翻着翻着,书本竟然从中间裂开,分为两本了。左丘妤只好将上半部分先放在一边,专心翻阅下半部分。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左丘妤才终于发现了一些线索,这让她觉得自己的心思并没有白费。
“不死鸟,乃西南越族的神明,后作为图腾被刻于越山之巅,为族群人所供养……”左丘妤自言自语的念出了声,“后越族与瑶定国发生冲突,被瑶国大将东门放率兵歼灭,族群自此灭亡。”
读到这里,左丘妤不由心惊,“东门放……不就是东门冉烈的父亲?”
“月仙是越族人,而率兵将越族灭亡的人是东门放,那么月仙前往将军府的目的,是否是想要为族人复仇?”左丘妤倏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突然站立不由有些头晕,她捂着脑袋扶住书柜,脑中的疑点逐渐清晰起来。
月仙化身江南舞姬潜伏在瑶定国多年,实则就是为了寻找机遇前往将军府报仇。那么此次在将军府中毒,很有可能是月仙的自导自演,那天在寿宴里根本就没有人对她下毒,因为鸩毒根本就是她自己喝下的,这样她便会有充分的理由在将军府多加停留,凭借她的身材和美貌,很有可能会吸引东门冉烈的注意,她在用自己作为赌注,一旦东门冉烈上钩,她便有机会对他动手,以此报了这血海深仇!
想通了,这样解释之后一切都开始顺理成章。所有的疑点都已经一目了然,不过左丘妤既然已经理清了思绪,也就意味着这场还未开始的游戏,到此结束了。
左丘妤把书籍放回原位,连忙从书房跑了出去。
现在的左丘妤并没有足够的身份和理由去将军府跟东门冉烈说明白,不过看样子月仙并不会蠢到现在动手,她既然有勇气对自己下毒,便是有了完整的计划直奔目的而去。此时的左丘妤也急不得,现在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稍有不慎便会中了月仙的圈套。
不过月仙既然是想要用自己作为诱饵,这一切便也简单得多。从现在起,除了夏玥莲,意味着左丘妤又多了一个强劲的对手。月仙心思缜密,可比夏玥莲强了不止一点,看来自己的计划要提前了。
“小姐,您去书房做什么?”沁梅看见左丘妤从书房出来,紧皱着一双眉,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左丘妤连忙说:“沁梅,快去给我准备纸笔,我要写封信。”
“写信?小姐要给谁写信?”沁梅疑惑的问。
“东门冉烈。”左丘妤快速回答,进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