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只不过在和将军见面之前,我就听闻将军不近女色了,那时候我一直以为将军有断袖之嫌呢,不然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又生的如此英俊潇洒,那么多美女倒贴着想得到将军的怜爱,将军却偏偏不为所动,原因究竟为何,我实在想不明白……”左丘妤知道男人最忌讳别人说他们无能,所以故意用这种话来刺激他。
不出她所料,东门冉烈果然来了性子,他把枕头朝地上一扔,三下两下就大踏步的走到了左丘妤的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强行将她拖到自己面前,他俯下身,将脸贴过去,高挺的鼻梁几乎就要碰到左丘妤的脸:“想知道本将有没有断袖之癖,你一试便知,怎样,要不要试试看?”
左丘妤把身体向后倾,别过脸去,说:“我虽然好奇,但并不想尝试,将军若想证明自己,不如回去之后我帮你找个貌美姑娘?”
“你所说的貌美姑娘,是有多美呢,长得可比左丘小姐还要惊艳?若是没有的话,可入不了本将的眼。”东门冉烈再次上前一步,左丘妤的小腿刷的一下就撞到了床沿上,一个踉跄竟向后甩去。
东门冉烈正握紧她的手腕,她这么用力的向后倒去,自然而然的也将东门冉烈拉扯了过去,两个人就在眨眼之间便一起摔到了床上,东门冉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另一只手垫到了左丘妤的后脑勺下,她觉得头下一阵柔软,却也被东门冉烈沉重的身体压得喘不过气来。
“东门将军,你是想保持这个姿势到天亮吗?”左丘妤故作镇定。
左丘妤的头发如同黑色瀑布,从两边倾泻而下,长而翘的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在脸上铺上一层阴影,小巧的鼻子高高挺立,一张朱唇鲜红艳丽。她的眼睛始终淡漠如水,没有大起大落的情绪起伏,也并不会轻易的表达出自己的客观意愿。
东门冉烈总觉得她的眼中弥漫着一层薄雾,让他一眼看不到底。东门冉烈出身名门,无数达官贵族家的娇小姐曾对自己间接示过好,她们有的温婉贤惠,有的俏皮大方,可从没有一个人气质如此清冷迷离,叫他难以挪开眼睛。
左丘妤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脸,似乎对自己并没有任何戒备,于是快速将被他压住的一只腿挪出来,用力踩在了他的胸膛,东门冉烈并没有料到她会来这一招,一个不留神便被踹到了一边,他这才惊悟过来。
“抱歉,我刚才失礼了。”东门冉烈仰躺在床上,伸出双手交叉放在自己的后脑勺下。
左丘妤轻咳一声,说:“不用道歉,我不介意。”
东门冉烈侧过头来,看了看左丘妤柔和的侧脸,笑道:“你就不怕别人误会,你可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若是传出去了,你的名誉可就没了。”
“名誉?名誉能当饭吃吗?所谓名誉,不过就是别人看待自己的眼光而已,我左丘妤从不看别人的眼光行事,向来只为自己而活,若是在意他人的看法,每一步都会走的艰难。人生苦短,何必纠结?”左丘妤的这番话说的云淡风轻,倒是很符合她清冷高贵的气质。
不过东门冉烈却觉得,越是表现的毫不在意,有时候恰恰是相反的意思。
“可是你现在也不是在为自己而活,而是为了家族,为了云城,你宁愿牺牲自己的一切,不是么?”
东门冉烈和左丘妤一样,一出生便注定身不由己,他们背负着家族的命运存亡,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机关算尽,倘若只有自己一条命,倒也不用活的那么紧张了。可事关家族存亡,上下几十口人的命运,全都由一人来掌控,确实是一件难事。
所以在这一点上,东门冉烈是很能够理解左丘妤的心情的,她又是一介弱女子,能够为了自己的家族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了不起了。
左丘妤冷笑一声:“呵,那又如何,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和命运,如果与之抗争不成,便只能随波逐流。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事情能够随着我们的意愿去发展呢,怕是用手指都能数的过来。”
左丘妤也转过脸,看着东门冉烈俊朗的侧颜,说:“所以啊,既然我们互相理解,不如就顺水推舟,不要搞那么多不必要的弯子,互惠互利,不是很好么。”
东门冉烈知道她在说什么,无非是想提醒他,在左丘家和夏家之间,左丘家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东门冉烈心里的那杆秤,早就倾向于左丘家了,就在她曾经对自己说“以后陪伴将军左右的人若不是我,那个位置,你永远都无法企及”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定了。
但现在或许还不是正确的时机,东门冉烈需要再等待。也许只要再等等,一切故事都会有新的走向。
“本将要先得到这次銮族之战的结果,方可细说。”东门冉烈一字一句的回她,就是不正面回答问题。
“将军果然城府颇深啊。”左丘妤不紧不慢的呢喃了一句,“行吧,我保证你会率兵凯旋的,这头等功,算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吧,你就等着回去接受皇帝的封赏吧。”
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大,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嘶吼着在木屋外来回窜动,窗户和门也被大风撞击着发出阵阵闷响。
左丘妤从床上坐起来,抱着枕头,拿了一床被子就要走,她准备打个地铺睡觉去。
东门冉烈却伸手拉住她的手,说:“还是我睡地上吧,本将军是个大男人,怎舍得让一个弱女子打地铺,我南征北战多年,早就习惯了地面的坚硬和冰冷,让我睡床我倒是有些不舒服了。”
东门冉烈拿过她手中的被子和枕头,在地上铺的整整齐齐,一套举动做起来行云流水,一看就是自小在外独立惯了。
今天的东门冉烈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上一次两个人一起睡帐篷的时候,他可没那么温柔的,反而一脸不快的样子,说是左丘妤霸占了他的床铺,可今天的东门冉烈,竟然主动要求打地铺,这么一想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左丘妤也并没有再推搡,打地铺就打地铺吧,他身体那么健壮,睡几晚也不会怎么样的。
把地铺打点好之后,东门冉烈起身走到蜡烛旁边,看了一眼左丘妤,问:“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熄蜡烛了。”
左丘妤平躺下来,将被子拉到胸口,点点头,回道:“嗯,睡觉吧。”
东门冉烈高大的影子被烛火映到墙上,刚毅的侧脸十分好看。东门冉烈低下头,将蜡烛吹灭,整间木屋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左丘妤闭上眼睛,感觉到东门冉烈走过自己身边,轻轻躺到了地铺上,翻了个身背对自己。
外面依旧是雷雨交加,闪电时不时的照亮整个屋子,但很快又继续陷入黑暗里。
左丘妤的身体微微发抖,手心也早就溢出了汗水。她这个人,平日里几乎找不出半点弱点,看似清冷孤傲,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她对雷电存有极大的恐惧,每次遇到这种电闪雷鸣的雨季,她总是会一个人缩在房间的某个角落,捂着耳朵,闭上眼睛,动弹不得。
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她偷偷溜出左丘府,去集市买桂花糕,走到半路突然下起了大雨,原本只是衣服被淋湿,可走着走着空中便开始打雷,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一道雷电倏地就劈了下来,正好击中左丘妤正前方的一棵小树苗,那树苗猛地颤了一下,变成了两截,砰的一下倒下,差点就砸到左丘妤的身上。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左丘妤的心中便对雷电产生了不小的阴影。
就像此时,她也是蜷缩着身体,握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动也不敢动一下。
似乎过了很久,雷电丝毫没有退却之意,左丘妤的身体被冷汗浸的冰凉,她听见东门冉烈的呼吸深逐渐加重,便知道他已经睡熟了。
她鼓起勇气翻了个身,面对着东门冉烈,身体还在微微颤动,额头上的汗也沿着脸部轮廓流了下来。
“东门冉烈,你睡了吗?”左丘妤轻声呼唤。
如果东门冉烈说话了,左丘妤或许还不会像现在这样害怕。可是他没有再回应,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在这个黑暗的夜里显得越发清晰。
左丘妤面色苍白,浑身发虚。她掀起被子的一角,颤抖着从床上下来,不知道是被鞋子绊倒了,还是被床沿出凸起的一块木板给撞了一下,她径直的摔了下去,正好倒在了东门冉烈的身上。
东门冉烈一定是累坏了,否则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没有察觉,身为率军杀敌的大将军,这点警惕性不可能没有。
可当左丘妤爬起身来的时候,东门冉烈还是没有一点动静,过一会儿他轻轻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了。
就在他翻身的间隙,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左丘妤摸着黑靠嗅觉找到了散发香气的源头,是东门冉烈头下的枕头。
这是……安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