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笙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了左丘妤一眼,轻声笑了一下。
左璟坐在大堂中央,东门蓉儿坐在他的身边,医师解开他手上缠着的布条,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口,连连摇头,说:“再不治疗,伤口就要感染了,感染严重的话,您的右手可能就……”
医师压低了声音,没敢继续说下去。
东门蓉儿却是听的一脸心疼,连忙跟医师说:“求求你了,一定要治好左璟哥哥的伤口,你要多少黄金我都可以给你。”
医师赶紧朝后退了一步,说:“小的不敢,还请郡主收回方才的话!为人治病原本就是我们这些做医师的职责,又怎敢以此谋利,我会好好清洁伤口的,还请郡主放心。”
许久未曾开口的左璟说:“还请医师快快处理,一会儿我还有事要去办。”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我去跟妤儿嫂嫂说,让别人帮你去干,你今天就好好的在家休息,如何?”东门蓉儿见他伤口周边已经开始化脓,心几乎就要滴血。
左璟见她面露忧色,便安慰她说:“郡主就放心吧,这一点小伤口,不会对我的生活造成影响的,我们这些当死士的,早已经看淡风云,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看淡生死,那怎么行!我们只有一条命,只有一次生,若不好好把握,不就等同于浪费吗?有的人想活下去都没有机会,既然我们能够好好的活在人世间,就应当感到庆幸,要更加的珍惜我们的生命才是啊!而且,就算你不爱惜自己,我……也总有人把你当宝……”东门蓉儿用大大的眼睛盯着左璟俊朗的脸,语气严肃。
她的这番话却让左璟打了个寒颤,仿佛是一个迷失在沙漠中的旅途,一下子找到了回家的路。
东门蓉儿见他不说话,便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说:“怎么了,我说错了吗?左璟哥哥?”
左璟只是摇摇头,说:“没错,你说的很对,是我太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了,我会把你的话记在心里的,好好爱惜生命。”
左璟的表情很认真,似乎也真的将她的话放在心间了。
东门蓉儿听到他这么说,很是开心,左璟看着她的眼神,似乎也不如往日那么冷漠了。
“左璟哥哥,那我等会儿就去跟妤儿嫂嫂说,让你休息一天,好吗?”东门蓉儿站起来给他倒了杯热茶。
左璟盯着茶水冒出来的水汽,缓缓点头,说:“好,就听你的。”
“太好了!”东门蓉儿心生欢喜,端着水杯凑到了左璟的唇前。
左璟接过去,轻轻抿了一口,说:“谢谢你,郡主。”
“哎呀,不要叫我郡主了,一口一个郡主,听着真的很不舒服。这样吧,你以后就叫我蓉儿,好不好?”东门蓉儿把脸凑过去,问他。
左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东门蓉儿,她的皮肤细腻如云,双眸如空中繁星,融入满城风雨,唇色微粉,翻出微微光泽。
“怎么,左璟哥哥,你不愿意吗?”东门蓉儿问。
左璟慌忙惊醒,将身体朝后挪了挪,说:“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烦心事。郡主,你我身份有别,叫您的芳名恐有不妥。”
“有什么不妥?我这个当事人都允许了,你要是以后还叫我郡主,我可要生气了!”东门蓉儿看了看正在帮左璟清洁伤口的医师说,“医师,你看我跟左璟哥哥般配吗?”
医师看了看左璟,又快速瞥了一眼左璟,偷乐完之后,连忙点点头,说:“左大人气宇轩昂,年轻有为,郡主天生丽质,活泼可爱,可以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了。”
说罢,医师又偷偷转过去笑了两下。
东门蓉儿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左璟哥哥,你看,连医师都说我们两个很般配呢。”
左璟没有说话,只是尴尬的笑了笑,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了。
“左璟哥哥,你有喜欢的姑娘吗?”东门蓉儿突然压低了声音,表情无比认真。
“怎么突然问这个?”左璟咳嗽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东门蓉儿却说:“那你猜我有没有喜欢的人。”
东门蓉儿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换了个问题。
左璟摇摇头,说:“郡主心里想什么,我猜不到。”
“我有,我有,我有!”东门蓉儿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一连说了三遍。
左璟被她的神情给吓到了,东门蓉儿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左璟。
左璟还未来得及开口,东门蓉儿又说:“我喜欢你,左璟哥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你,什么时候喜欢的你,就是看不见你的时候会想你,看见你受伤会心疼,如果你有了喜欢的姑娘,我会很难过,会心碎,会吃不下饭,会……会流泪。”说这些话的时候,东门蓉儿的心跳突然就开始加速,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把压在心底的心事全都向左璟吐露出来,只是一番话说完之后,她觉得无比轻松。
左璟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医师快速将左璟的伤口包扎好,便偷偷的退下了。
东门蓉儿的眼角慢慢溢出了泪水,她抽泣道:“对……对不起,左璟哥哥,我不是想给你带来压力,我只是,我只是忍不住,对不起……对不起……”
东门蓉儿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珍珠粒般的眼泪顺着脸庞掉下里,砸落在桌面上,她的肩膀上下耸动,不时伸手去擦眼泪,可是刚擦干,眼泪又掉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东门蓉儿想要逃出大堂,却被左璟一把拉住。
左璟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轻轻的为东门蓉儿擦拭泪水,说:“傻丫头,别哭了,你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干嘛要向我道歉。”
东门蓉儿抬起头,喃喃道:“左璟哥哥,难道不怪我?”
左璟笑道:“怪你做什么,怪你喜欢我?这个责怪人的理由未免太过奇怪。”
左璟擦干了东门蓉儿的左脸,转而又去擦拭她的右脸,一边说:“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你的错,感情这种事情,自己很难控制住的,所以怪不得你。”
“如果能够轻易的掌控感情,我倒希望自己从来不会……喜欢上一个人。”左璟的手顿了一下。
“左璟哥哥,有喜欢的人?”东门蓉儿问。
左璟摇摇头,说:“没有,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听别人说喜欢一个人,各种情绪会来的毫无章法,亦苦亦甜,我刚才的意思是,如果我能够掌控自己的情感,我会选择不去喜欢任何一个人,因为太过痛苦,也太过煎熬了。”
东门蓉儿眨巴着眼睛,回道:“是吗,可是我并未觉得痛苦啊,就像我喜欢你,那种感觉很奇妙,我的情绪会因为你的言行举止而发生微妙的波动,心脏会受你的牵连,你不觉得很棒吗,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另一个人能够轻易的掌握自己的情绪,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东门蓉儿说到这个时候,嘴角又露出了一丝笑容,左璟看得出来,她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是幸福的笑。
左璟手中的帕子掉落在地上,他的手停留在东门蓉儿的脸上,东门蓉儿的肌肤光滑的如同丝绸般,让左璟一时间怔在了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东门蓉儿的身体因为他突如其来的触碰变得有些僵硬,可左璟掌心的温度,却让东门蓉儿觉得无比安心。
东门蓉儿伸出手,将手掌附在左璟的手背上,说:“左璟哥哥,我今天说的话,如果让你有了某种压力,你就当我没说过吧,我不希望我对你的爱,会对你今后的生活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
左璟突然松开了手,倒退了两步,他将手放到身后去,说:“没事,你不要多想。”
“那左璟哥哥呢,左璟哥哥对我……可有过一丝一毫的喜欢?”东门蓉儿问。
左璟知道,他最不希望东门蓉儿问出口的问题,她终究还是问了。
左璟的脑海里,浮现的第一张脸,是左丘妤……那个他宁可捧在手心也不愿意让别人弄脏了的人。
可是左璟永远不会说出口,他会慢慢将一切都忘记,只留下他肩膀上所必须承担的责任和守护。
左璟没有说话,东门蓉儿便算懂了。
东门蓉儿一直后退,直到退到了门槛处,才停了下来。
她扶着门框,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对左璟说:“左璟哥哥,你要好好休息,伤口刚包扎好,不要又裂开了,我去根妤儿嫂嫂说,让你放一天假。我……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没有等左璟说话,东门蓉儿便快速转身,从大堂跑了出去,她跑得很快,身影刷的一下就不见了。
左璟低下头,看着东门蓉儿方才倒的一杯热茶,沉默不语。他的心头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有些微痛。
东门蓉儿躲在一棵大树下,不停地深呼吸,却还是止不住的掉下眼泪,她明明不想哭的,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左璟的表情让她明白了一切,她不是个喜欢强迫别人的人,她也真心的希望左璟哥哥能够快乐的度过这一生,可为什么自己就这么不争气呢,除了哭,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是有办法又能如何呢,左璟哥哥不喜欢她,左璟哥哥的心里没有她啊,从来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