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看着宋智略苦涩的侧脸,自己也跟着苦笑了一下。原来不只是女生会多愁善感,原来男生也有为爱难过的时候。原来在面对感情的伤害时,所有人,哪怕是再成熟、再荣辱不惊的人,也会变得优柔寡断。
“那个时候,学长学姐都在和对方学校的人交流,我们这些新生就只能在那儿帮他们烤东西,也插不上什么话。我当时就坐着,烤着肉,然后她就过来了。她坐在我旁边,问我叫什么名字,是学什么专业的。那时候我就觉得,她的声音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声音,特别温柔。”
“我很少紧张,但是那一次我就紧张了,结结巴巴地回答,然后她给我倒了一杯酸梅汁。后来结束的时候,大家都留了联系方式,我们就算是认识了。在之后的联谊活动中,多多少少会有些接触,反正就是慢慢地就熟了,然后就在一起了。”
“一开始的时候,我特别兴奋,基本上天天都往师范跑,哪怕就是和她说几句话,我都想当面和她说。但是后来,我在学生会里的表现得到大家的认可,慢慢地,我从普通委员变成部长,从部长变成常委,从常委变成主席,然后事情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少,再加之新鲜感过了,慢慢地就开始有些忽略她了。”
“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她不是那种会黏人的女生,她会给我很大的自由空间,给我时间去处理我自己的事情,所以她所有的不满、难过、甚至是她的喜好,我都不清楚。我一直以为,她觉得什么都很好,所以她对什么都不会有太多的意见。哪怕是我因为自己的事情忙不过来迟到了甚至是错过约会,她也总是会体谅我,然后我就习惯了,习惯接受她所有的包容和体谅。”
“直到第一次,她跟我提出分手,我才知道,原来我忽略她那么久了。那时候我大四,已经开始在华恒实习了,她也去了一所小学教书,但是教师毕竟作息时间规律,而我却一次次地因为工作或是私人上的事情忽略她,哪怕是半个月一次的约会我都忘了。”
“那时候她跟我说,她觉得自己付出的太多太多,而我似乎理所当然地认为在这段感情中她需要无止尽地为我付出,所以她觉得很累,她想要一个,能够陪着她、照顾她、给她安全感的男人。一开始的我拥有这些特制,可是在后来的历练中,我的这些特制都被磨平了,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当年让她爱上的躯壳。”
“一开始,我并没有同意分手,只是说彼此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分开一个多月,我觉得我根本没办法接受没有她的生活,习惯她定点打电话给我,习惯她催我吃饭,习惯她跟我说‘没关系,你忙’,好像一下子,我的生活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于是我去找她,告诉她我不要分开,因为我没办法接受分开的生活,以后我会改,我想好好照顾她,给她她想要的安全感。”
“磨了很久,她还是同意了,毕竟是初恋,没那么容易放开。毕业之后,我们就一起租了一间房子,我们开始像那些年轻的夫妻一样,为两个人的未来打拼。在尝试过没有她的日子之后,我知道要珍惜这个人,于是我开始改变,向她希望的方向改变。”
“可是,人的可塑性哪有想象中的那么强?我也有我的工作,我需要在华恒这样的大公司内站住脚跟,于是我开始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工作中。我开始加班,跟着不同的设计师跑现场,开始应酬,抓住公司出国学习的机会……”
“我第一次在应酬中喝得烂醉如泥,被一哥们儿扶回去的时候,她着急得都哭了,第二天她跟我说她看着我难受成那样儿她也难受。可是后来,我回去得越来越晚,喝醉的次数越来越多,她也变得越来越麻木。”
“我当时认为,她是一个女人,她需要一个家,一个安稳的、属于自己的家,而不是一套巴掌大的、只能住下两个人的廉租房。我想努力工作,我想快些挣钱,然后买一套大房子,我想为她创造舒适的未来。”
“但是,这一次我又错了。当我从国外学习两个月回来的时候,她第二次跟我说分手。她说她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守着我太难了,因为我想飞,我的梦想太庞大,而她想要的未来并不在我想要的天空中。”
“那次,她连东西都收拾好了,但是我死活不肯让她走。她哭着跟我说她太累了,坚持不下去了,我还是不让她走。”
“然后,她就闹,闹得特别厉害。把我的东西都摔了,家里的两幅碗筷和几个碟子也摔了,花瓶砸了,相框砸了,相片撕了,把冰箱里的鸡蛋都砸了,就连她最喜欢的鱼缸也砸了。”
“那个鱼缸是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鱼也是,那时候我们刚刚工作都没钱还得租房子,她生日,我却拿不出钱去带她吃一次好的,她一点儿也不生气,就说了句‘给我买两条鱼吧’,然后我就给她买了那个鱼缸,还有那两条鱼。”
“她把鱼缸砸了的时候,她自己都在发抖,看着那两条鱼在地上挣扎,她又不忍心了,立马抓起鱼就跑去厨房,用塑料的水瓢装了水放在里面。然后她就捧着那个水瓢哭,我就从她身后抱着她哭。”
“那次,我又无数次地说‘我错了,以后我一定多陪陪你,你比什么都重要’,终于,她还是心软了。我让她先睡,然后我把家里都打扫干净了,把她的东西都放回原处,然后下楼买了晚餐。”
“吃饭的时候,她一直哭,没说话,我给她夹菜,她就把菜从自己碗里夹出来,我继续,她也继续,我一直看着她,我一口一没吃,我夹给她的,她一口都没吃。她吃完就进了房间,把门反锁,我看着那些被她夹出来的菜,没舍得扔掉,就装进饭盒里,然后一点一点吃掉。”
“那晚我睡沙发,惊醒无数次,每次惊醒我都要跑到玄关处去看她的鞋还在不在。第二天我请了假,我想在家陪她,可她不开门。我就坐在门外跟她说话,说了一个白天,她终于开门了。”
“她开门的时候,眼睛比核桃还肿,看得我特别心疼。然后她‘哇’地一下就哭出声儿来了,整个人扑到我怀里,咦咦呀呀地把我骂了一遍。我觉得那时候的我真的特混蛋,早知道最后会分开,就应该直接放她走,何必还又折磨她一次?”
“后来她情绪慢慢好了,我也要开始工作了。又过了半年多,她问我有没有考虑和她结婚,我说当然,她就说,结婚需要房子,婚后需要车子,如果生了孩子,还需要奶粉钱尿片钱,她问我,我什么时候能够挣够这些钱?”
“我傻了,我第一次看到如此现实又势力的她。我沉默,她追问,我只能回答我努力,她就说希望我能做到。我去见她父母的时候,两位长辈对我都不冷不热的,都觉得我是南方人他们舍不得女儿嫁过去,我说我留在北方,他们就冷笑,不屑一顾。”
“回到我们自己的廉租房,我问她,如果她父母坚持反对,她会不会坚持和我在一起?她说,她希望自己的婚姻是得到父母祝福的。那一刻,我就什么都懂了,我不再去追问,不再执着,我想,我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随她一家人怎么看吧。”
“我又开始把重心放在工作上,开始逃避那个曾经让我觉得温暖无比的小家。在工作上越来越顺,工资越来越高的时候,我却觉得我的心累了。我再也不会在拿到工资的那天开心地带她出去吃东西,我再也不想和她分享我的喜怒哀乐,也许是从见到她父母之后她的态度让我寒心,总之,我想和她分开了。”
“我想了很久,要怎么和她说分手,才能让她接受,才能让她不难过。可是最后,没有一个方案是我满意的。于是,硬着头皮,将计就计。我带她去吃了她最爱吃的海鲜,去看了一场电影。”
“看完电影之后,我和她面对面站着,我说‘我们分开吧,我累了’,她居然只是愣了一下,然后说‘好,也许分开是件好事呢’,她居然能那么爽快地答应。”
“然后我抱了她,最后一次,我以为她会哭,可是她没有,哭的人是我。”
“那晚她就收拾东西搬出去了,我不像之前那样不让她走,我只是坐在沙发上抽烟,那是我第一次抽烟。她拖着箱子,跟我说,‘少抽烟,照顾好自己’,就走了。”
“分开之后,她换了工作,偶尔我们会发条短信,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打过电话。A市其实不大,但是就是这么巧,在一个笑笑的城市里,在分手之后,我们再也没有遇见过对方。”
“她现在有了新的男朋友,我见过几次,他们很好,也许就快结婚了,也许已经结婚了,总之,她和他在一起,比和我在一起要幸福。”
宋智呼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脸看着一直看着自己的白素,“我的故事说完了,你听得还满意吗?”
对上宋智清澈的眸子,白素刚才想说的话,全都停在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