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未央宫的端庄大气不同,徐贵妃寝宫可谓奢华至极,奇珍异宝摆满了正殿,珠光宝气得很。苏澜暗自咂舌,估计徐贵妃是把所有的御赐之物都摆上了吧。
许是近来性情舒畅,徐贵妃一袭宫装华裙,头上插几支镂空雕花金步摇,装扮得体,眉眼含情,端的是雍容华贵。
苏澜上前福身道:“安阳见过贵妃娘娘。”
徐贵妃眼皮微抬,似是没见到苏澜一般。
明眼人都看得出徐贵妃这是与她端架子了。苏澜眼珠一转,她可不愿傻乎乎地半福着身,腰酸背痛得很。
她柔柔一笑,毫不在意地站直身子,饶有兴致地抬头打量徐贵妃。
“好没教养的丫头!”徐贵妃拍案而起,厉声呵斥道:“本宫还不曾开口让你起来!”
苏澜掩嘴惊呼一声,万分诧异,道:“是安阳鲁莽了,还以为娘娘不曾看见安阳呢。”
徐贵妃气结,高耸的胸脯激烈起伏,苏澜哎呀一声,关切道:“难不成娘娘当真……哎呀,安阳这便去寻太医来,这身子不好可不是闹着玩的,说句不好听的哪天就……”
她这话显然是在说徐贵妃有病了。
春桃见自家贵妃气得说不出话,忙上前一步,大声道:“安阳郡主这不是在诅咒娘娘吗?好歹毒的心思!”
话毕自觉做了件了不得的事,抬起下巴洋洋得意地看向苏澜。
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狗!
苏澜神色一变,脸色苍白地看向春桃,似是被吓着了一般。
春桃心中得意更甚,这安阳郡主往日可是嚣张得很,想不到如今竟流落到连她一个宫里的下人也能教训的地步。
青鱼暗自握紧双拳,神色冰冷,阴寒的目光似毒蛇一般缠紧春桃。
若不是为了郡主的计划,这放肆的女人早该被她解决了。
红枣此时眼观鼻鼻观心,不为所动地候在一旁。她心知苏澜是个有主意的,向来只有她欺负旁人,那宋家小姐便是个例子。徐贵妃这大宫女,今日怕是要保不住了。
也罢,扳倒徐贵妃也绝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好歹也该收些利息。
“安阳啊安阳,如今你竟还不知收敛,本宫看你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徐贵妃缓过气来,面带嘲讽。
苏澜生辰那日她虽未到场,但该知晓的她也是知晓的。京中如今都传遍了,这安阳郡主嚣张了这些年,也是吃些苦头的时候了。幸而如今她的锦儿与她已再无一丝关联,倒不怕牵连了。
先前被苏澜设计吃了不少亏,难得有机会翻盘,徐贵妃自然不会错过。
她站起身来,头上的珠钗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苏澜惊恐地瞪大了眼,连连后退,揪着裙摆的双手颤抖不已。
“本宫听说太子选妃一事倒是与你有些关联,也难怪你会甘心放弃锦儿,原是攀了高枝便看不上锦儿了。你还当自己是那高高在上的安阳郡主呢?本宫瞧着你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小蹄子!”
“先是本宫的锦儿,再是莫丞相家的公子,如今倒换成太子了。本宫倒想知道你给太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这般灵验,也给本宫瞧瞧?”徐贵妃步步紧逼,直至将苏澜逼至墙角。
苏澜无措地摇头,凤眸含泪,楚楚可怜,道:“没有,我不是……”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给人一种她无比心虚的感觉。
“你没有?哼,本宫瞧着你倒是与你那早死的娘亲一样,都是个口是心非的!”当年她没少受长华公主的气,若不是有长华相护,皇后的位子怎么也该属于她才是!
苏澜咬紧牙关,她最恨的便是旁人拿她亲人说事,偏偏徐贵妃是个没眼色的,还当自己戳到苏澜痛处,面上得意更甚。
“也幸亏那贱蹄子死的早,留下你这祸害折腾皇上,本宫真恨不得替皇上掐死你。平日里惹是生非也就罢了,偏还总是与外男牵扯不清,也真是不害臊。”徐贵妃冷嘲热讽,丝毫不介意苏澜越发苍白的脸色,她巴不得苏澜越不痛快越好。
“你……我要告诉舅舅!”苏澜喊道,“红枣,快去找舅舅,我是舅舅最疼爱的安阳郡主,你……你等着受罚吧!”
真是打肿脸充胖子!这下不止春桃,连最低等的小宫女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还当自己是先前的安阳郡主呢!
红枣挣扎地看了苏澜一眼,拔腿便跑。
“把她给本宫拦下来!”徐贵妃冲春桃大喝一声,随后怒视着苏澜,道:“皇上日理万机,你还真是不知好歹!本宫今日倒要替皇上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不懂事的外甥女。来人啊,把她给本宫拿下,掌嘴二十!”
苏澜眼中幽光闪烁,掌嘴二十?只怕到时她二哥都认不出她来了!
她故作惶恐地将徐贵妃一把推开,一个闪身躲到青鱼身后,嘴上不依不饶地叫道:“舅舅不会放过你们的!谁敢打我,我是身份尊贵的郡主,你们算是什么东西!滚开,都给本郡主滚开!”
“一个空有名号的郡主罢了,本宫贵为皇妃,还教训不了你不成!都给我抓住她,谁先抓住她,本宫重重有赏!”
正殿中彻底乱做一团,连公公传报的声音也盖了过去。苏澜倒是听到了,她故作慌乱地从青鱼身后跑出,正好被一个小宫女压住,春桃趁机上前将她揪出,连拉带拽将她拖到徐贵妃面前。
“娘娘,抓住这个小蹄子了!”
苏澜拼命挣扎,春桃怒目一瞪,将她甩到地上,朗声喝道:“我劝你还是识相些,说不准我还会下手轻些,不然这张花容月貌的脸蛋可保不住了!”
明帝此时已一脚踏入正殿,雕花屏风将他挡了个正着,里边的人看不到他,他却将里边的情况瞧了个十成十。
那是他从小捧在手心的外甥女,他最疼爱也最亏欠的妹妹唯一的女儿,如今却被一个下贱的宫女出言威胁。
“安阳让儿臣来寻父皇,说是怕徐贵妃会对她出手。”太子齐文哲在旁边低声道:“如今京城中都传遍了,说是安阳与父皇……想来徐贵妃也闻到风声了。”
福公公在一旁看得直冒冷汗,皇上虽对安阳郡主刻意纵容,但这十来年的感情可是真真的好啊,否则哪个愿意忍受个胡闹的郡主这么久?
苏澜此刻已是泪流满面,却倔强地不吭一声。
红枣也被太监宫女擒了下来,压着跪在一旁。
“皇上不会放过你们的!”她发簪凌乱,狼狈不已,却毫不畏惧地抬头狠瞪着徐贵妃,“郡主不怕,奴婢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受一丝伤害!”
她深吸一口气,尖叫一声,卯足了劲往苏澜身边冲去,奈何一旁的宫女气力极大,硬是将她拽住不动。
“红枣,红枣!”苏澜尖叫着便要爬起来,徐贵妃眉头一皱,春桃极有眼色地将苏澜再次掀翻在地。
苏澜趴在地上,凌乱的衣裙,苍白小脸,外翻的衣袖露出一截被掐得青紫的小臂。她无力地抬起下巴,无助地抬起手臂,咬唇委屈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