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风雨欲来
只到底跟前还有个安昭仪,徐贵妃忍下心中欢愉,耐着性子与安昭仪闲话了几句,便装模作样的揉揉眉心,一副疲倦的模样。
安昭仪岂有不明白的道理,当下只笑道:“娘娘应是乏了,都怨臣妾,娘娘莫要怪罪。”
她站起身来,抱着水灵灵的小公主,道:“快与你徐母妃道别。”
小公主咯咯笑,徐贵妃却没了逗弄的心思。
听闻前头皇后正与那些个命妇小姐办劳什子诗会,正巧无人注意她这头,安王是个体贴的,徐贵妃想着便是身子软了三分。
安昭仪面上恭敬,心中却忍不住骂贱人,水性杨花,竟叫人不齿。
后头徐贵妃一心只念着到华仪宫与安王相会,前头众人却正兴起。
京城女子素来很有些才学,区区诗词,自是不在话下。都是些大家闺秀,吟出的诗词三分婉约,七分矜贵,饶是苏澜亦听得直点头。
小白花华韵自然不甘落后,她虽不是大家小姐出身,却仗着一张与长华公主相似的脸,叫人好生栽培了一番。
只方才被苏澜下了面子,心中总不大顺畅。
“素来听闻安阳郡主才学兼备,华儿方才进京,还未见识过郡主的风采。”华韵笑道。
这是在与郡主大人宣战的意思,谁不知郡主大人素来不爱吟诗作对,便是宫宴亦极少到场。这传言断是无稽之谈了。
上回在众人跟前挑衅郡主大人的正是三皇子后院那美人春荷,如今可是尸骨无存了。虽说不是郡主下得手,只那时确确实实叫那美人很是没脸。
苏澜懒懒一笑,道:“本郡主出身武侯世家,吟诗作对不会,只舞刀弄枪很是在行。华姑娘出身边关,听闻自幼无父无母,可要见识见识本郡主琢磨出来的打狗棍法?”
其一讽刺她出身卑贱,其二将她喻作狗彘。
偏还无人反驳。
华韵呐呐一笑,转头道:“华儿心中有一诗词,只诸位夫人小姐莫要笑话华儿才是。”
未曾吟诗,便开口求饶,偏生眼中尽是自得,只仿佛自己竟已取胜一般。
“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 花心愁欲断,春、色岂知心。”华韵蹙眉捧心,情愁上眉,弱不禁风。
苏澜侧开脸,虽是好诗,她却没兴致。
“倒是好诗。”皇后笑道,却只字不提作诗之人。
“说起来华姑娘倒是与本宫故去的小姑子长得有些相像。”皇后似是缅怀。
有心人已然看出,华韵风头太盛,皇后这一诗会并非看重,而是树敌了。枪打出头鸟,华韵不知收敛,竟还得意洋洋,叫人忍俊不禁。
皇后这是欲发难了,无人愿意面对与故友相似的脸,却是个不讨喜的人。
“娘亲曾住华仪宫,这名头竟也有一‘华’字,倒不是是不是缘分了。”苏澜顺势接腔道。
平日不见她提起华仪宫,皇后眉梢一挑,心中明白了几分。
苏澜早有打算收拾徐贵妃母子二人,皇后等了几日不见动静,还当是大将军一事耽误了,原是在等着时机。
人多口杂,最是不好收场。
有心人欲叫这不识趣的土包子见识见识宫中华丽,不等皇后开口,便道:“说起来华仪宫可谓这后宫中最华丽的宫殿,华姑娘初来乍到,想必亦是好奇。”
当真是瞌睡了便有人送枕头。
华韵双眼发亮,只期盼的看着皇后。
“本宫亦有多年不曾踏足华仪宫,既如此,便去瞧瞧。”皇后自然不会不允,又对苏澜道,“你娘亲若是知晓你来,不知该多欣喜。”
只怕该从地底下蹦出来掐死本郡主。冒牌郡主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
徐贵妃装扮一新,自是风情万种。她心中有些迫不及待,急急遣了身边的大宫女守在外头,便一步三摇的往里头走。
华仪宫清静,却不是华丽。当年长华公主极受寵,总是故去多年,殿中奢华不减。
“小妖精!”安王一身锦衣,宠溺的眼神温柔的注视着徐贵妃。
她冷眼看了眼隐约晃动的人影,心中又羞又恼,跺跺脚,朝另一方向走去。
华仪宫平日鬼影都没一个,她何苦委屈自己在这守着。
远处传来女子的轻笑声,华韵得偿所愿,面上笑开了花儿一般。
只管笑吧,苏澜不动声色,待她除了徐贵妃母子,腾出手来时,总有这朵白花哭的时候。
里头二人正火热,自是听不到不远处的笑声。只华仪宫素来清静,一行人却是将这欢愉的声音听了个十成十。
在场众人尽是脸色发白,深宫中竟还有人这般放肆!
却耐不住好奇快步上前。
皇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神神在在的安阳郡主,见她虽面上惊异,眼中却是一片宁静,便知是这鬼灵精作怪了。
若是只命妇小姐,自不会有人出头,只到底还有华韵,自恃身份的小白花只觉自己竟抓住旁人的把柄一般,掩嘴惊叫:“竟还有人在……”
未出阁的小姐们羞答答的垂下头来,纵使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
华仪宫内白日宣淫,皇后自是得好好处置,只到底是明帝爱妹的寝宫,便是人不在了,亦容不得旁人玷污。
“去寻皇上来。”
母亲寝宫遭人玷污,苏澜自是伤心欲绝,只扑倒皇后怀中哀哀哭泣:“竟是何人这般大胆,娘亲……娘亲若是地下有知,定叫他们不得好死。”
华韵帕子掩面,露出笑意。
宫人鱼贯而入,徐贵妃与安王正在兴头上,忽然被打断,自然不喜。只见那带头的竟是皇后宫中之人,当下吓得脸色青白。
怎么会……
平日里华仪宫最是冷清,今日为何来了这些人?
她分明叫大宫女在外头守着,竟还叫人瞧见了……
哆哆嗦嗦的将衣衫套上,徐贵妃率先发难,只一路奔至皇后跟前,痛哭不已,“姐姐,姐姐可要为本宫做主啊!”
安王不过迟了一步,便见徐贵妃喊冤:“是安王,是安王叫人将本宫骗到此处来,本宫是被逼的。”
被逼的竟还叫得这般欢?
真当在场的都是傻子不成?
“贱人!”安王怒骂,余光扫至华韵,顿了顿,“分明是你宫中之人来寻本王!”
安王眼色,怎瞒得过郡主法眼,苏澜不动声色的偏偏头,正瞧见华韵脸色苍白,得意全无,望向安王的眼神中隐隐有些悲痛。
竟似捉奸的妻子一般。
当真是意外之喜了。苏澜满意至极,本还需费些力气查清这白花的来路,竟不成想进宫一趟,正省了一番力气。
第122章 紫沁到来
次日清晨,苏澜迷迷糊糊的看着房中忙活的人影,费力睁开双眼,“紫沁?”
那一身紫衣的丫头,可不正是本应在京中的紫沁么。
“你怎在此?”抱着被子坐起身来,接过紫沁手中的羊奶,熟悉的味道充满味蕾,苏澜清醒许多。
“怎到江南来了?可是在京中受了委屈?”
从一旁取出衣裙替苏澜换上,紫沁闷声道:“将军府可没奴婢的安生处。”
自苏澜走后,红枣接手替苏溪处理府中事务,青鱼被越霖缠上不得脱身,大将军与苏北她是见都不想见,正巧莫非白差人回京送消息,便顺带将她接来徐州,也好与苏澜作伴。
“红枣与青鱼呢?”苏澜黑着脸,瞧紫沁这意思,断是在将军府不顺心了。
紫沁吸吸鼻子,眼中蓄泪,她对苏澜素来恭敬衷心,见她受委屈,心中自是不愿,只自己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丫鬟,便是再心疼也无法。
“公主便要要走,也应带上奴婢才是,奴婢这条命本就是公主的,公主不要奴婢,奴婢不如一头撞死了痛快。”若是往常她断不敢说这话,只许久不见苏澜,心中又怨又心疼,嘴上也没了遮拦。
她揪着衣摆,双眼泪汪汪的,片刻后意识到失了规矩,又急急的将眼泪抹干,无措的看着苏澜。
“说什么呢,我是为你想才不带你。”苏澜叹一声,掏出帕子,“这一路上说不得该有什么危险,若是带上你,出了意外可如何是好?况我本打算浪迹天涯,漂泊无依的,可比在将军府中辛苦。”
何止辛苦,如今她想起亦是心塞不已,风餐露宿,便是要吃顿好的都成问题。
“公主在哪儿奴婢便在哪儿,吃苦也是甜。”
苏澜噗嗤一声笑,点点她的额头,道:“你这嘴儿真是!”
嗔她一眼,方道:“既然来了,也正好与我做个伴,这徐州人生地不熟的,确实闷得慌。”
紫沁手巧,又对苏澜的习性最是清楚,不过片刻便将公主殿下打扮妥当。苏澜提着裙摆,华装丽服,终是有了些公主殿下的派头。
莫非白自外头大步走进,见着又变成美人儿的公主殿下,眉间微皱,心上人太貌美,府中可还有一虎视眈眈的堂弟,真巴不得将那没眼色的堂弟戳瞎。
至于为何不是叫公主殿下低调些,阁主大人心中,只公主殿下最为重要,便是自己也得往后靠上一靠,苏澜这般打扮着开心,便比任何都重要。
谁叫旁人看来着!
“大哥哥。”美貌的公主殿下扑向他怀中,抬起一双带水的眸子,“新生活可是开始了,从今日起便不再与过往纠缠。”
她信誓旦旦,一脸坚决,莫非白不禁有些烦恼,黑幽幽的双眼似一汪深潭,“我也是阿澜的过往。”
“但你更是我的未来。”苏澜笑眯双眼,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一口,“过往与未来,都少不了你。”
阁主大人满意,揽着心上人恨亲一口,看她红唇娇艳,方满足的喟叹一声。
“饿了吗?用了早膳正好出门看看。”
苏澜笑眯眯的点头,腻在莫非白怀中不愿走路。莫非白无奈,眼中寵溺,将她一把抱起。
苏澜咯咯笑出声来,搂着他的脖子轻笑道:“大哥哥真好。”
被遗忘在房中的紫沁臊红了脸,默默将视线移开,公主殿下与莫公子关系真是愈发亲密了,若非将军府中事情繁杂扰人,过了年公主便是莫家的媳妇儿了。
可惜世事总不如人意。
紫沁遗憾至极的摇摇头,将床榻上的衣裳叠好,一转身正对上一双漆黑的双眼,她惊呼一声,忙将衣裳甩开。
“紫沁姑娘,是我。”暗五上前捂着她的嘴巴,眉头紧锁,这姑娘真是好生奇怪,又不是不曾见过他,何须这般惊讶。
“你个登徒子!”竟在公主殿下房中晃荡,紫沁瞪圆双眼,一口咬住暗五的手指,哼哼两声,啐一口。
暗五抚摸着手指上的小牙印,真是怪哉,在这姑娘跳脚的模样怪好看的。
用过早膳,莫非白果然带着苏澜出了莫府大门。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小摊贩们各种吆喝,苏澜面上盖着一方丝帕,双眼亮亮,满是笑意。
她一蹦一跳的走在前头,间或回头看莫非白一眼,又笑嘻嘻的将脸侧开。
“大哥哥,原来江南与京城也无太大不同。”便是街上的行人也都一样一样儿的,不过摆卖的玩意儿有些不同罢了。
她停下脚步,伸手将一旁的雕荷花的木簪拿在手上比划片刻,转头看向莫非白,“好看吗?”
在途中因条件简陋,有很长一段时间苏澜竟都是用木簪别发。
“姑娘真是好眼光,这是桃花木雕刻,最是招桃花哩!”小贩一脸笑意,道。
招桃花?莫非白皱皱眉,将簪子放回,“不好看。”
公主殿下的烂桃花确实不少。苏澜也皱眉,抱着莫非白的手臂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