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长昭那个时候才七岁,如何理解得了“好好活着”这几个字的含义?就是他还作于长昭时,也不见得对这句话理解深透。
人总是得经历过一些风雨才能成长,小长昭在卫老太爷仙去后,体味到了世态炎凉。而他,作为于长昭的重生,终于知道这个世界的善恶之分,如海中深渊,令人触及生畏。
辰末,雨稍微小上一些。陈氏听了刘妈妈说起长昭似乎把小时候管钱的事给忘了,特地到卫长昭的屋子与他又唠叨了一番。言语间透露的,无非是他这失忆之症要不要紧。
卫长昭就知道陈氏是这个反应,想了想,也懒得再编造什么缘由,直接跟陈氏提:“待会孩儿到李大夫那拿几服药来吃吃,指不定就能吃好了,您且放心。”
陈氏积极响应,说:“娘陪你一起去。”
卫长昭在心里嘀咕了几句,若您陪着我,我还怎么出卫府?不过,他在面上也没显露出来什么,只摇了摇头:“下着如此大雨,待会您着凉生病了,可怎么办?”
陈氏还想说些什么,卫长昭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口热茶,指了指之前翻出来的旧衣裳道:“您和刘妈妈待在家帮孩儿改些衣裳可以吗?总觉得有些不太合身了,穿着不舒服。反正李大夫就在长安院附近的松庐住着,也不是很远,孩儿去去就回。”
“娘,您不能总把我当小孩子看吧?”卫长昭无奈地说。
大概是因为长昭的态度坚定,陈氏又觉得替儿子改衣裳这事也重要,半响后,她才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屋子,招呼着刘妈妈准备好斗篷和伞给卫长昭。
卫长昭把手中的茶杯放下,右手探进左手袖袋中,捻了捻那把作为粮铺信物的钥匙。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粮铺在金陵城西街区,据说那里是个无法地带,一个有别于十二年前太平的金陵,可以肆意沾满血的地方。
这是卫老太爷告诉小长昭的,当时的小长昭听得懵懵懂懂,以至于如今,卫长昭记得的东西也仅此而已。不过待会儿,他就要去那里见识一下,何谓肆意染血之地了。
他心想,城西街区再乱,能乱得过十二年前那场血流成河的冤案么?
十二年后的今朝,皇城之中居然存在无法地带,他真心是好奇这其中的缘由的。
刘妈妈拿着斗篷过来,给卫长昭披上。左右捂得严实了,这才让卫长昭撑伞离开青竹院。
卫长昭走后,刘妈妈与陈氏站在屋前的廊道上说话。
陈氏伸手,碰了碰屋檐落下的雨水,语气淡淡地说:“这孩子从生辰那日落水醒来后,脾性便怪怪的。这几年,我明知他不可能不对他父亲生怨,却见他乖巧顺遂,就把这事忘了。现在,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不愿苟且活着了。若是放在以往,他哪里肯出院子,还自己孤身前去李大夫那拿药?刘妈妈,昭儿如今的反应,我看着时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
雨势渐渐又大了起来,甚至模糊了人的视线。
刘妈妈长叹了一句,声音略显得有几分缥缈,“太太,少爷毕竟是老太爷一手带大的。”
卫老太爷带大的孩子,光看亲儿子卫衍就做了北燕的内阁首辅大臣,至于这隔代的亲孙子…也不至于能差到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