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位骑士里昂迪更斯在他的办公室里继续品尝着美酒。整个房间非常暗,只有暖炉的火光把这幽暗的房间勾勒出模糊的形态。除了自在地喝着威士忌的天位骑士,还有一个骑士的人影在守候着。
"这样,你就顺利地解决了和人鱼结盟的事情,而且还不费一兵一卒。真是老狐狸。"黑铠骑士扎克在暗影里说。
"事情竟会如此顺利,我本来也没有预料到。"里昂迪更斯大公爵摇着酒杯,把杯中的冰块和烈酒搅拌得更均匀。
在火光中,威士忌反射着金黄色的光芒。里昂迪更斯怜惜地呷了一口酒:"那小子做事真是超乎想象地利落。托他的福,一切麻烦都扫平了。这边和欧洲诸国都达成了初步的协议,剩下的就只有罗马了。"
"罗马吗。那个难啃的骨头。"扎克说,"你该不会又想------"
"我自有打算。"里昂迪更斯大公爵冷笑。
第十五机械仓库。
"好了,这是最后一课了。我能教你的也就这么多,以后就只能靠你自己修练了。"兰斯洛特说。
"什,什么?"躺在地上满身汗水和油污的贝迪维尔连忙爬起来,"可是……"
"我教亚瑟的时间比教你的还少,他的剑术也是自己以后再慢慢磨练出来的。"兰斯洛特说,"本来我能教你的只是一个中心思想,一个适合你体质而制定的战斗策略。只要你以后按着这个策略不断磨练下去,总有一天会成为属于你自己的流派的。如果我再插手教你更多乱七八糟的,反而让你拘泥于某些特定的招式,到最后变成了生硬的固定套路,那时候你想重新再学真正的属于你的剑术已经不可能了。"
"可,可是,我这样笨的人……"
"不,你不笨,亚瑟是个旷世奇才,三天掌握了我要教他的所以剑术的精髓,而你也是个天才,只是一个月不到就掌握了全部的精髓。你和亚瑟相比只是战斗经验的不同而已,以后只要活得够久,赶上,或者无限接近亚瑟的造诣也是完全可能的。"
"可是我总是忘记……"
"关于那个,"兰斯洛特塞给贝迪维尔一块小小的铁牌,"拿着这个吧。以后当你在剑术的路上迷失了方向,就拿出这块牌子看看。只要你冷静下来好好审视自身的过失,就能再次找到正确的道路。"
"好,好吧。谢谢。"贝迪维尔接过铁牌。那真的只是饰品一样的小小铁片,这样的一小块铁片真的能为自己未来的道路指点迷津?贝迪维尔将信将疑。
"那么,有缘的话以后再见了。"兰斯洛特语重心长地说。
"再见……?"贝迪维尔不解地道,但是还是和兰斯洛特道了别,返回了宿舍。
凯爵士的房间里,骑士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某本杂志。
"你在看什么?"崔斯坦从书后探出头来,问。
"哇!!"凯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把手中的杂志收了起来。
"你怎么进来不敲门?!"凯不满地大嚷,"快滚出去,没有礼貌的小鬼!"
"嘿嘿,和某个好色骑士不同,我来这里是为了正事。"崔斯坦狡猾地笑着,脸上露出了他这个年纪的少年特有的狡诈,"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等你完事了以后才来?"
"不用!"凯涨红了脸,把裤子提好,"臭小鬼……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个。"崔斯坦从背囊里取出一个用绸缎包好的物事。打开包裹后,那原来是断成两截的三叉戟。
"我作为外交官来潘托拉肯,除了处理同盟的事务以外,还有这个额外的任务:修复圣枪------黄金三叉戟。"
凯故意做出一个拿锤子敲打的工作,讽刺着崔斯坦:"是什么让你觉得我能修复它的?我看起来像是铁匠?"
崔斯坦愣了一下。老实说,他在那一瞬间觉得凯拿着个锤子打铁的场面毫无违和感。说不定这名肌肉男真的是个天生的铁匠……
崔斯坦猛一摇头,把这些可笑的想法抛开:"你就不用装傻了,是亚瑟叫我来的。他说,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修复这件武器,而你知道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噢,亚瑟那个大嘴巴。"骑士一脸无奈地嘀咕道,"好,既然是亚瑟那小子告诉你的,我也不用隐瞒了。那个人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天才科学家,是研究光子学的权威。不过,她到底能不能修好这种古代人留下的武器,以及她肯不肯帮你修,我可是什么都保证不了的。"
?一个女人?一个女天才科学家?
鱼人王子突然很好奇这女天才科学家到底是长什么样子,于是爽快地说:"可以,带我去吧。"
"现在想来……"凯突然有了个存心捣乱的想法,他为自己想到这个天才的想法而沾沾自喜,于是奸笑道:"你知道吗,小子,其实你要是能劝得动某个人和你一起去的话,成功率会变得非常的大哦。"
"谁?"鱼人王子问。
"亚瑟。"凯说,"你要去见的这个人名叫薇薇安。康维尔,她是亚瑟的姐姐。"
当贝迪维尔回到亚瑟的房间时,他看见崔斯坦正在死缠着亚瑟不放。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亚瑟不耐烦地拒绝道。
"一次,就一次嘛!"鱼人少年说,"我保证,这次以后我不会再来烦你,你有什么请求我也会答应。只是这一次就好,跟我一起去------"
"你们在说什么?"贝迪维尔忍不住问。
"在劝亚瑟跟我一起去见他的姐姐。"崔斯坦说,"凯说的,亚瑟跟着去的话他的姐姐会给面子我,接着修复圣枪的事就不成问题了。"
"才不会!"亚瑟反驳道,"别听凯说!他只是在作弄你而已!姐……薇薇安对我恨之入骨,看到我跟你一伙,反而会拒绝你的请求!"
鱼人少年看着亚瑟,"我总觉得凯说的比你的话可信得多!你自己的亲姐姐怎么会对你恨之入骨?别说笑了。"
亚瑟不回答,不知道是不想回答还是无法回答。
"崔斯坦,"贝迪维尔把崔斯坦拉过来,小声私语道:"你先回去和凯商量好出发时间和地点,亚瑟这边我来好好劝说。之后再联络吧。"
"你做得到吗,贝迪?"鱼人少年压低声音问,"我都磨了他大半天了,那木头骑士看起来是铁了心,估计你也不是那么容易劝得动。"
"总之交给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兽人少年说。
崔斯坦走后,贝迪维尔关上门。
"亚瑟------"
"什么都不用说,你满身汗臭,难闻死了,快点去洗澡。"骑士打断道。
"那好,你答应和崔斯坦一起去见你姐姐的话我就去洗澡。"贝迪维尔说。
"要挟我吗?"亚瑟说,"你知道这没有用的。"
"哼。"兽人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们来看看有没有用,看是你先受不了还是我先受不了。"
"笨蛋,随你喜欢了。"亚瑟说,然后走到一旁去做自己的事。两条龙受不了自己找地方躲了起来。
一小时过去了。
"……"贝迪维尔忍耐着全身痕痒,汗水和油污的粘腻感觉,坐在地上纹丝不动。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贝迪维尔昏昏欲睡)
亚瑟在写着之前发生的事件的报告,但是房间里的汗味和汽油味不断让他分心,刚从机械仓库回来的贝迪维尔身上的汽油是那么浓烈,以至于开大了窗都散不了。
再一小时过去了。(贝迪维尔在坐着打鼾)
"好,算我怕了你。"亚瑟站起来说。
"什么?你肯去见你姐姐了?"贝迪维尔站起来惊喜地问。
"不是。"骑士一手拉住他的小仆人,把兽人少年往浴室里拖,"你臭死了,总之先把你洗干净。"
"不!!"兽人少年想反抗,但是始终敌不过骑士的臂力,被拖进了浴室。
"我,我自己来!不用你----"
"吵死了!"亚瑟扒下贝迪维尔的工作服,抓起水龙头就往兽人少年的头上淋。
"哇!"贝迪维尔被淋得全身湿透,只好老实坐在地上。
"洗发水自己涂。"亚瑟说。
"知道了,笨蛋!"兽人少年腼腆地涂着洗发水,很快就全身是泡沫了。
"你真是好管闲事的家伙,"亚瑟的语气中带有几分愠怒,"为什么笨蛋王子的事情你也来插手?因为他是你的朋友?"
"不是。"贝迪维尔说,"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亚瑟!"
"为了我?别傻了,你要是为了我,就应该阻止笨蛋王子的。他老是来烦着我,我该有多困扰。"
"亚瑟,其实我有个哥哥。"兽人少年说。
"什么?"骑士被这突然转换的话题搞得一头雾水。
"正确来说是义兄弟,从小一起生活的。我们狼人艾斯基莫族和白熊人洛斯亚族生活的地域很接近,而那家伙是个白熊人的弃婴,被我妈妈在村子外捡到的。"
"喔……"亚瑟还是没有听懂对方想说什么。
"我们虽然像是亲兄弟一样一起长大,但是那家伙……帕帕洛夫,总是受到大家的关爱。"兽人少年小声说,"明明是外族人。明明是捡回来养的孩子。可是父母对他的关爱居然比对我这个亲生儿子还要多。所以我一直恨他,从来没有把他当作哥哥般对待。"
"是吗。"亚瑟的脸一阵阴沉,虽然背对着亚瑟的贝迪维尔不可能看到。
"我一直都是个混蛋。从小到大一直在用各种方法找哥哥的麻烦。"兽人少年叹了口气,鼓起勇气说道,
"那一天我们也吵架了。我用尽了我能想象得到的恶毒话语来骂他,只是因为笨拙的哥哥弄坏了我最喜欢的一个玩具。我跑了出去,而且一个人躲藏在荒野里。但是哥哥没有来找我。我于是又怒又恨,心里不停地咒骂哥哥,真想他就这样从我的生活里消失。
傍晚,我终于忍不住跑回去村子里,却看见被凶牙族袭击,处于一片火海中的村子。我被逃难的队伍拖走,可是队伍里没有哥哥的身影。听其他人说哥哥已经和其他拿得动武器的男人们一起留下来为逃难队断后。再之后传来消息,断后的队伍已经被全灭,没有人生还。"
"我还是不懂,你到底……"亚瑟还是没有弄明白。
"那之后我一直在后悔,后悔我以前对哥哥那么差。连最后一句话也是充满诅咒的话。"兽人少年转过头说,"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一切可以重来,告诉哥哥,我有多么的后悔,对他说'对不起'。可是,可是这已经不可能了。"
"所以亚瑟,"贝迪维尔转过头来看着骑士,"你一定不要走上和我一样的路。你的姐姐还活着,无论你们之间有怎样的过节,你也要至少见一见你的姐姐。谁知道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机会?该说的再没有机会说,该做的没有机会再做,等你的姐姐真的不在的时候,你一定会后悔的。"
"那么我就应该走到薇薇安的面前,请求她的原谅吗?如果她不肯原谅我怎么办?如果她对我说的话除了诅咒还是诅咒,那该怎么办?"亚瑟冷冷地道。
"就算是那样子,"兽人少年说,"至少你尝试过道歉了,即使没有得到原谅,但是至少道过歉了。换了是我,如果能有机会再见到哥哥,我也要向他道歉,就算是被揍一顿也好,我心里也会好过一点。"
"自私的家伙。你到头来只是为了自己心里好过。"亚瑟说。
"我知道。但是我希望亚瑟能从自己的过去里解脱。我希望亚瑟能……呃……活得快乐一点。"兽人少年哽咽道,"亚瑟虽然一直没有感情,看起来却总是很疼,很疼,痛苦得难以承受的样子。"
"我没有……"
"你有。"兽人少年哭道,"特别是上次凯说起你的姐姐的时候,你的样子就更疼了。我想知道你痛苦的原因,否则,就算我想替亚瑟哭,我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去哭。如此一来我只会更难受。"
骑士不说话,他举起水龙头直往贝迪维尔头上冲,把兽人少年身上的泡沫冲到地上。
"真是任性的小家伙。"骑士拍了拍兽人少年的头,走了出去。
"亚瑟……"兽人少年仍在轻轻抽泣着,看着骑士远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