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岳诗诗的那天,天气不太好,阴沉且闷,有棉絮块状的乌云,似乎不久就要有一场雷阵雨降临。
已经夏天了,日子过得这样的快。
艾琪想要去站台送岳诗诗,被岳诗诗坚决拒绝了。她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不想你再去站台了。那是个伤感的地方。”
艾琪也没有坚持,顺从地把手里的拉杆箱递给岳诗诗,看着瘦弱的她,拉着一方黑色的小小的拉杆箱,慢慢消失在人群里。
来北京整整十年了,在这个城市里哭过、笑过、爱过、恨过,有过爱人和房子,最后又什么都没有了。
来得时候是拉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走得时候也是拉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而之间隔着的,竟然是十年的千山万水。
突然,想到了一首好老好老的歌:
那一天知道你要走
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
当午夜的钟声敲痛离别的心门
却打不开我深深的沈默
那一天送你送到最后
我们一句话也没有留
当拥挤的月台挤痛送别的人们
却挤不掉我深深的离愁
我知道你有千言你有万语却不肯说出口
你知道我好担心我好难过却不敢说出口
当你背上行囊卸下那份荣耀
我只能让眼泪留在心底
面带着微微笑用力的挥挥手
祝你一路顺风
当你踏上月台从此一个人走
我只能深深的祝福你
深深的祝福你最亲爱的朋友
祝你一路顺风
……
歌词和旋律就那么萦绕在脑海里,久久不散。
艾琪就那样茫然地回到地下车库,茫然地坐在车里,让自己狠狠哭了一场。
巫彩雯的电话发过来,本来,她也要来送岳诗诗的,可岳诗诗不同意,她说分别的时候能少见一个就一个,这样心里就少一分难过。
巫彩雯问艾琪:“岳诗诗上车了吗?她的电话打不通。”
艾琪说:“应该上车了,她不让我送去站台。”
巫彩雯说:“我心里难受。”
艾琪说:“我也是。”
两个人隔着电话沉默了片刻,最后巫彩雯幽幽提议:“喝酒去吧,去后海。”
艾琪:“好。”
整整一个晚上,巫彩雯和艾琪都泡在酒吧里,两个女人都喝了不少酒,一会哭一会笑,甚至还跑去舞池中央抱着麦克风干吼了一嗓子。
好在,这个社会失意的人那么多,酒吧也见怪不怪了,没有人理会这两个妆容花到一塌糊涂的女人。
有几个居心叵测的男人,不时蹭过来,被巫彩雯和艾琪尖着嗓子骂走。
艾琪大声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巫彩雯道:“不是好东西,是狗,是狼。”
艾琪又大声道:“我不需要男人,我有手有脚,我挣钱养活自己和孩子。不需要男人,不需要男人,让他们滚一边去,滚一边去,我不需要,岳诗诗也不需要男人。”
巫彩雯也道:“我也不需要男人,我也要离婚,我要离婚,我要自由,我也有手有脚有工作,我也能养活自己和孩子,我要跟你和岳诗诗一样。”
艾琪看着巫彩雯傻笑:“你,算了吧。”
巫彩雯不乐意了:“凭什么你们能离婚我就不能,你们小看人,我明天就去离,明天我就去离婚。”
艾琪又傻笑:“不离是小狗。”
巫彩雯道:“不离是小狗。”
艾琪的电话,响了,是柳毅然打来的,来电显示,柳毅然的名字在屏幕上跳跃。
艾琪看了眼,把手里丢桌子上,继续跟巫彩雯喝酒。
电话执着地响着。
巫彩雯眼睛里透着很浓的醉意:“你的小白脸打电话来了。”
艾琪道:“小白脸,小白脸,嘘,告诉你,男人是用来上床的,不是用来结婚的。”
巫彩雯嘿嘿傻笑。
巫彩雯的电话也响了,是陈华亿打开的。
艾琪:“你家男人的电话打来了。”
巫彩雯:“不接,男人都不是东西。”
艾琪也跟着傻笑。
艾琪的电话响了息,息了响,反复好几次,最后,柳毅然终于不再打电话给她了,却是曹天宇的电话。
艾琪把自己的手机跟巫彩雯的手机并排放在一起,醉意甚浓:“谁都不许接。”
“谁都不许接。”
曹天宇的手机号码在艾琪的手机屏幕上跳跃。
艾琪拉着巫彩雯,食指手指按在嘴巴上:“嘘,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曹天宇明天就要结婚了。”
巫彩雯醉着:“闹他婚礼去。”
艾琪“嘻嘻”:“我要打他大嘴巴子。”
巫彩雯:“我也要打。”
艾琪:“我还要揍他踢他踹他咬他骂他。”
巫彩雯:“还要去砸他家玻璃。”
艾琪:“对,去砸他家玻璃。”
俩个女人又对视着傻乐了一会。
一个帅气的年轻酒保过来,看到两个瘫坐着的女人,微微皱眉。他上前好意提醒艾琪和巫彩雯早点回家。
艾琪:“哈哈,早点回家。”
巫彩雯:“哈哈,早点回家。”
突然,艾琪把正在跳跃的手机递给酒保,道:“你来接电话。”
巫彩雯附和:“对,让他接,让他接。”
柳毅然听到酒保说艾琪醉得厉害,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本来还在一个生意伙伴的聚会上,连忙跟大家告辞,开车去接艾琪。
陈华亿也接到了酒保的电话,他一方面不解为何自家媳妇会莫名跑去酒吧,一方面又紧张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赶紧换了身衣服,跟母亲刘惠花打了声照顾,出门去接巫彩雯去了。
柳毅然和陈华亿几乎是同时到了酒吧。
两个男人并不认识,目标确实同一桌的两个女人,见了面,自然客气而礼貌地问了声好,然后,也顾不得寒暄,各自背起自己的女人,走了。
巫彩雯喝得不少,浑身酒气,陈华亿把她放在副驾驶座上,一边唠叨一边开车。
巫彩雯只顾喊着头疼难受,中间让陈华亿停车好几次蹲在路边呕吐。
陈华亿忍不住唠叨:“好端端你们跑去喝什么酒?”
巫彩雯:“岳诗诗走了,我心里难受,心里难受。”
陈华亿皱眉,问道:“她去哪里了?”
巫彩雯一边吐一边哭一边道:“不知道,四海为家,四海为家。”
陈华亿欲哭无泪,觉得自己媳妇真是疯了。
艾琪的情况比巫彩雯好些,她向来酒量不错,在柳毅然面前,又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至于太失态,所以,一路上动静并不大。
柳毅然问她为什么喝酒。
艾琪说:“岳诗诗走了。”
柳毅然自然是知道岳诗诗的,那段时间,岳诗诗经常主动联系他,想要他的公司在她所在的传媒公司投放广告。本来,柳毅然已经考虑将广告业务投放给岳诗诗时,岳诗诗因为爸爸患病,就没再联系。
后来,听艾琪说岳诗诗的爸爸去世了,而她也离婚了。
柳毅然感觉心里有点不太感受,他并不知道岳诗诗为什么会离婚,艾琪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艾琪不说的事情,他几乎就不去过问。
柳毅然问:“去哪里了?回老家了吗?”
艾琪:“没有,不知道去哪里了,四海为家。”
柳毅然不再说话。
车停在艾琪家那栋楼下。艾琪很艰难地下车,然后立马往前跑两步,俯身呕吐起来。
浓重的酒后呕吐物的味道。
柳毅然上前轻拍着艾琪的后背,柔声:“以后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要喝那么多酒。”
艾琪吐得眼泪都出来了。
谁都没有注意,在他们不远的地方,黑暗里,笼罩着一个人,男人,孤寂地现在那里,望着眼前的一切。
他本想上前,看到柳毅然和艾琪,又停止了迈开的脚步。
他忍了又忍,直到看到艾琪吐完,站起来,回身。
吐出来那堆秽物后,艾琪感觉舒服了很多。她接过柳毅然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巴,站起来,回身,抬头,然后愣住了。
曹天宇就现在她几步之遥的对面,望着她和他,灯光太灰暗,考虑到曹天宇的表情。
明天的你不是要出现在气派酒店的婚礼现场么?今天晚上不得好好准备下么?怎么还有闲工夫来我这里?
哦,你来这里干什么?大半夜的?看欢喜?她已经睡了,待白天时候你有闲了再过来看吧。
不过,你可能最近都不会有闲了吧?婚礼完毕怎么都得去度个蜜月吧?打算去哪里?国内肯定不会去吧?东南亚?呵呵,八成你们也看不上?欧洲?北美?
不过,你那新媳妇不是怀孕了吗?能受得了这么远路程的旅行么?可得悠着点啊。
曹天宇一路不发,他直接漠视扶着艾琪的柳毅然,上前两步走近艾琪。
曹天宇盯着艾琪:“我要结婚了,明天!”
艾琪:“想要我恭喜你么?那么恭喜你了。”
曹天宇:“我明天就成为被人的老公了。”
艾琪:“与我何干?”
曹天宇一把抓住艾琪的肩头:“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不会跟薛俪结婚,我就回来。”
艾琪:“我们早就结束了。”
柳毅然冷冷的用力的掰开曹天宇握住艾琪的肩头的手。
揽着艾琪的肩膀往前走。
身后曹天宇喊道:“你今晚为什么会喝醉?你也是舍不得我的。”
艾琪站住,回头,认真地对他道:“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