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世明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个眼神呆滞的妇人让他心生愧疚，眼眶透出怜悯之色。
这些年甄家要说最苦的人，非他亲妈伊芙莫属。
嫁给老爷子几十年，生下他们一双儿女，按理说，人生应该圆满了。
可惜，故事结局偏偏不是按照惯有的套路而来。
他亲妈伊芙夫人在生下世馨后半年，就疯了。
没人知道她疯癫的真正原因。
甄世明不是没有问过老爷子，问过替她母亲看病的家庭医生，但没有一个人告知他实情。
当然，伊芙本人也无法诉说。
因为打从她疯的那一年开始直到如今，她的神智从没清醒过。
现在看上去还算安静，只不过是安静罢了，她那脑子依旧混沌如一团乱麻。
停顿片刻，甄世明终于退让：“妈可以进去，你在门前等着。”
甄世馨面皮抑制不住的抖动，这是愤怒压抑到极致的表现。
甄世明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似是看穿了她那点情绪，凉凉的添了一句：“这是简艾的要求，你不是没有听见。现在这情况，有她替我们在前面挡着，总归比没有强。你别蠢到一根筋地去挑衅她。”
甄世馨一口白牙磨地“咯咯”响，原本是兜不住满身怒火的，可最终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硬生生的展露一抹古怪的笑容：“是，哥说的有理，不过都是忍，我忍得起。”
她握拳的模样让甄世明多看了两眼，心中的怀疑越发深邃，只不过现下不是追究的时刻。
他压下翻滚的思绪，走到坐如老僧的伊芙身前，弯腰轻语：“妈！我是世明，我现在要带您去看看我爸。但是您要答应我，见到我爸千万不能激动，好不好？”
他那口吻颇有一种哄骗小孩子的意味。
出乎意料的是，伊芙居然给了回应。
她呆滞的眼眸僵硬的转动一圈，最后定在眼前，甄世明脸孔上，蓦然傻傻一笑，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这么一个傻乎乎的动作，却让甄世明红了眼眶。
这些年，他为了换得老爷子的信任，大部分时间都陪在他身边，国内国外的跑，陪亲妈的时间屈指可数。
可就算是这样，母子之间的骨肉亲情冥冥之中还在。
他握上伊芙瘦巴巴的手掌，亲自搀扶着她朝安顿老爷子的别墅走去。
甄世馨见状，也跟了上去。
别墅之间的差距并不算远，甄世明搀着走的缓慢的伊芙，于半个钟头后终于进入甄一的别墅。
别墅摆设一如从前。
或许是错觉，甄世明总觉得身侧的亲妈在进入明亮却冷寂的大厅后，身子微微的瑟缩起来。
他视线立即看向伊芙，果然在她幽蓝的眸子里看见了少许的害怕及恐惧。
“妈，您是不是不舒服？”
伊芙手掌骤然抓住他胳膊，神情也逐渐激动起来。
她用力之狠让甄世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十指如勾，恨不得刺进甄世明皮肉里去。
“您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想掰开伊芙手指，可不论怎么用力，都掰不开，回头想喊甄世馨帮忙，结果发现身后两个鬼影都不曾看见。
甄世明眉头深深蹙起。
这个时候，甄世馨故意落下，是为了什么？
不待他细思，伊芙整个人几乎要缩成一团，嘴里念叨有词：“甄，甄别杀我！别杀我！我知道错了！”
甄世明身子一颤，她嘴里的话透露的信息量太大，他用尽全力才得以控制抖如筛糠的伊芙，强迫目光躲闪的她对上自己眼睛。
“妈，你听我说，我是你儿子，我会保护你的。你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伊芙本就苍白的面色这会布满了紧张及恐惧，她傻愣愣的瞅了甄世明一会，随即死命摇头：“不不！我不会让他杀了我的孩子的，我要保护他们！贱人！都是贱人害得！贱人该死！哈哈哈哈哈！”
她语速急促，说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然后又犯了疯病，整个人失态般的笑着。
笑声尖利回荡在整个大厅，猛然听去极为瘆人。
一些刚刚休息的佣人纷纷被吵醒，个个眼眸惺忪出现在大厅。
“看什么看？还不快点来帮忙！”
甄世明气急败坏，怒吼一声。
佣人如梦初醒，纷纷前来帮忙。
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将伊芙控制在沙发上，她疯笑了一会又狂哭起来。
哭声撕心裂肺，让甄世明越发烦躁。
甄世馨这才温吞地出现在门口，看见伊芙如此失态的一幕，立即小跑进来。
“怎么回事？刚才不还好好地吗？”
甄世明目光冷漠：“短短十几步路，你去了哪里？”
甄世馨眼神骤闪，随即强势顶撞：“我内急，回去上了一趟厕所，不行吗？”
“哼！”
甄世明立即冷哼。
甄世馨知道他已经对自己起了怀疑之心，不过事情迟早要走到这一步，就如亚当刚刚叮嘱她的那般，撕破就撕破吧！
毕竟，他们兄妹从来也没多么亲昵过。
“妈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甄世馨先发制人。
“谁都没有刺激她，她刚进门就成了这样。”
甄世明冷冷的睇着她。
“也就是说，妈还没见着老头子？”
“还没见着就已经这般疯狂，若是见着了，还得了？”
“妈生病后，那个老鬼足足有数年不曾来看过她，你又不是不知道？实话告诉你，妈之所以让我带她来，是她清醒时候，自己提出来的要求。”
甄世馨怒视甄世明，张嘴撒了个谎。
亚当给她的任务是，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查探老爷子的真实状况。
所以不得已的情况下，她只能从自己亲妈身上下手。
“你确定？”
甄世明依旧不信。
“后续你自己问妈不就知道了？现在都跨进门了，难道还想把我们赶回去？”
甄世馨极力维持愤怒的表情。
甄世明视线围绕着伊芙转了一圈，最终抬手唤来一个佣人。
“你陪着夫人，去老先生房间走一圈。”
“好的，先生。”
甄世馨立即听明白，她依然被拒之门外。
鼻翼翕动，一道气流喷出，她目露嘲讽望着甄世明。
你以为我就没有后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