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驰心底非常清楚,她这一踏上去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他方才稍稍的怜悯试图阻止江淑芬和简韵的阴谋,可惜,她简艾的命运注定了今日要有这样的一难,他唯有遵守规则。
对即将而来的人生巨大转折,简艾一无所知。
她余光瞥过身旁穿着单薄的男人,这样阴冷的天气,他将御寒的外套毫不犹豫脱给了她,内心若说没有感动,那绝对是骗人的。
她想,封驰或许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坏,她对他的坏印象,可能来源于不太了解他这个人。
正胡思乱想着,人已经来到走廊上,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断断续续地呻吟声。
她下意识地循声找去。
这里好歹是她的家,而且还是她的卧室,她容不得别人肆意糟践。
越靠近简韵的房间,声音越清晰,不知为何,她陡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站在与简韵房间大门一丈之远的地方,脚下仿佛生了根,再也动不了分毫。
封驰跟着她,目光同样落在那扇微微阖着的门上,那样清晰地暧昧声音,哪怕是个智障都能听出来房间里正在上演激烈动作大片。
他眼角扫向简艾,只见她面色紧张,手掌克制不住的颤抖,胸中对于她这种敏锐的第六感竟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同情。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想要阻止她回头,已没有可能。
既然退不了,索性推波助澜,一旦简艾死了心,他能把握住她的机会就更添了几分胜算。
他脚步靠近,将她握着的拳头放在手心,一根一根掰开她细长的手指,继而十指穿过她指缝,将她牢牢地掌控在手心,不容她挣扎,不容她逃脱。
“不要害怕,你还有我。”
短短八个字,却让简艾鼻翼酸楚,眼中滚动着难以抑制的情感。
封驰牵着她朝前走,这一次简艾没有反驳。
来到门前,封驰油光程亮的皮鞋稍稍踢开一条缝,这条缝足够他们看清房内的一切。
看得明白的简艾立在门外,全身的血液瞬间逆流,缺氧的脑袋就好像濒临窒息的鱼,勃勃的生机正迅速的从她体内漏掉,堵都堵不住。
简艾泪如雨下。
饶是眼泪糊了眼,她却执拗的大睁着眼眶,她要将这一幕看入眼底,看入心底。
唯有将这一双眼,和这一颗心伤透,她才能断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房中的二人正激战地亢奋,一时半会怕停不下来。
心如刀割的简艾最终被封驰强迫拉走。
她一身不吭的流泪,跌跌撞撞的跟在封驰身后,这样的一幕让大厅里的宾客纷纷露出诧异神情。
而得知内情的简光明和江淑芬却意外地露出计谋得逞的阴笑。
简艾被封驰用力的推进副驾,帮她绑安全带的时候,封驰才看到她手上被他骨节勒出的红色指痕,虽不至于触目惊心,但也过目不忘。
车子启动的间隙,他才想明白。
原以为这场游戏是简艾三人的三角戏,他只不过是个袖手旁观的局外人。
可简艾手上的印记却在提醒他,他如今也入了网,只不过,入得是简艾的情网。
简艾地眼泪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封驰心烦气躁,手指“哒哒”的敲打在方向盘上。
寂静的夜幕中,迈巴赫率性的驰骋着。
渐渐地,有小雨打在玻璃窗上,发出点点声响。
简艾哭的眼皮都睁不开,微弱的视线透过车窗看向外面的夜景,在雨水的冲刷下,原本沾染了灰尘的城市被洗刷一新,露出干净的本来面目。
心有触动的简艾忽然开口:“停车!”
封驰迟疑些许,只是放慢了速度,并未停下。
简艾却发了疯似的,双手扯住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蓦然大吼:“我让你停车!”
因为撕扯,车身猛然歪了路线,封驰额头冷汗冒出一层,果断的踩下刹车。
车还未停稳,简艾急不可耐的推开车门,踉踉跄跄的站在主干道中,仰头大笑:“哈哈哈哈!”
嘶哑的嗓音在车来车往的喇叭声并不清晰,可坐在车里的封驰,耳朵却准确的扑捉到她癫狂却悲戚的声音。
为防止她发生意外,他干脆将车身横过来阻挡其他车辆的路过,其他车主见状不由骂骂咧咧,眼界高的对上驾驶座里阴沉却熟悉的俊容后,怒气霎时偃旗息鼓,默默转道离开。
眼界低的大骂过后不见丝毫回应,唯有报警处理。
车外的闹剧并未影响到封驰,他沉寂的黑眸中,只有一抹孤单无助的身影。
车前灯刺入黑暗,拉开两抹光亮,在这晦暗的灯光下,封驰看见,简艾憔悴不堪的小脸上,刷过一层又一层的液体。
他想,她这一年的泪水估计都在今天流光。
雨越下越大,简艾浑浑噩噩地朝前走着,浑身湿透,盘好的黑发早被雨水淋得湿哒哒,紧贴在颊侧。
她不知道要走向何方,只知道,自己的人生俨然没了光亮。
没了妈,有爸等于没有;
没有家;
就连陆谨言,她也彻彻底底的失去了;
她,已经一无所有。
封驰以蜗牛的速度跟在她身后,他清楚,陆谨言这根肋骨的拔出对简艾而言是毁灭性的打击。
她不把自己折腾的筋疲力尽,是绝不会停下这近乎自虐的行为。
夜幕深沉,雨已经停了。
简艾执拗的走了一路,封驰也跟了一路。
他没料到,她最终停下来的地方居然是寿山公墓。
回头一想,被全世界抛弃的她,最终能抓到的那根救命稻草也只能是孤零零躺在这里的甄乐瑶了。
黑黢黢的墓碑前,铺了一层被雨水打落的树叶,简艾直直的站着,不远处竖着的昏黄路灯将她战栗的身姿拉出长长的暗影。
封驰将闻讯而来的守墓人打发走,默默地站在两个墓碑之后看着她。
简艾双手抚摸着石碑上的音容笑貌,膝盖一软,慢慢地跪坐在石碑旁。
“妈,我想你了。”
这次简艾没有哭,憔悴不堪的面容上甚至还浮现一缕淡淡的温馨笑容。
“你一个人躺在这里很寂寞吧?”
简艾脸紧紧贴着石碑上的照片,眉眼间的阴戾一点点化开。
“其实我也是,在那个家里,我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以前我还有谨言遮风避雨,但今天我却把他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