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承宇的动作，让大家的目光一致对准柳雪蔓。
在这之前，柳雪蔓却先一步垂下头。
她知道，她应该忍住。
可人就在眼前，她如何忍得住。
同处一桌，她已经尽力控制自己的眼神，不要瞟向他了。
若不是封驰那句话，她也许会藏得很好。
有时候，心念一起，深埋在心底的恶魔就会蠢蠢欲动。
柳雪蔓心想，封驰已经获得如此多的好处，为何还要咄咄逼人？
夏芷珊视线随着儿子看过去，却见柳雪蔓扎着个脑袋，她不明所以，桌沿下伸手扯了一下儿子衣袖。
封承宇回神，视线收回，若无其事的继续用餐。
一头雾水的夏芷珊得不到回应，也只好作罢。
无形的阻力笼罩在餐桌上，即使餐桌再长，却还是逃不脱压抑与滞闷。
简艾放下碗筷，失了大快朵颐的兴奋之感。
“不吃了？”
男人刚给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酸酸甜甜的很开胃。
“嗯！你吃吧！一个晚上光顾着我，都没吃什么东西。”
这句话让男人心头甜滋滋的，立即赏了简艾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
半个时辰后，除旧迎新的一顿团圆饭终于在古怪的气氛中结束了。
封驰的意思是吃完就走，可惜柳雪蔓不愿意。
“这才吃完就走，多不吉利？你们小两口陪陪老爷子说说话吧？”
封驰听到这，隐忍一个晚上的怒火就要宣泄出来，手背忽然覆上一层柔软。
“妈说的是，大过年的，我们再留一会。”
简艾手指在男人手背轻触，然后手臂用力将他带往坐在客厅看春晚的老人。
靠得近了，简艾才发现，与其说再看电视，不如说这老人有意在逃避。
逃避这一家子貌合神离的尴尬场面。
简艾站在男人身侧，目光环视过这宽敞如篮球场一般的奢华房子，内心漾开浓郁的同情。
到了封建业这个年纪，最愿看到的应该是家人和睦，儿孙满堂的画面。
可在封家，这个场景，估计只能在他梦里才能出现。
她叹出一道轻微的气流，拽着男人靠着老人坐下：“爷爷，我们陪您看吧！”
视线并未对焦电视的老人家如梦初醒，装出很开心的模样：“好，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
柳雪蔓视线一直追随着封承宇，直至他一人走出门外，她拿起包，尽量不引人注意的跟上去。
花园一角，封承宇停住脚步，他对着墙壁而站，地灯昏黄的光芒将他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拉的无限绵长。
“出来吧！”
身后没有动静。
男人嘴角勾勒出轻蔑的弧线，他陡然转身，口吻凛冽如穿园而过的寒风：“你以为我为什么独自出门？不就是为了弄清楚，为何你的视线总是胶着在我身上？大妈。”
一声“大妈”让柳雪蔓心口钝痛，她握紧胸前的包包，身形终于从一丛万年青后探出。
她深厚的目光浸润了太多的历史，在这么短的距离之内，与这孩子相望，压抑的情绪像是倾闸而出的洪水，眼看就要溃堤。
“承宇！”
仅仅一个名字，柳雪蔓的泪水扑簌落下。
为了这一声，她等了这么些年。
柳雪蔓的失态让封承宇蹙紧了眉峰。
他还没说什么，她倒是哭的稀里哗啦。
要说恩怨，她和自己亲妈之间的恩怨早在数年前就分出了胜负，如今找上他是何意。
封承宇耐心的等她发泄情绪，柳雪蔓这一哭就足足哭了十几分钟，直至眼眶肿胀起来，她才惊醒。
这个样子若是被封驰看见，还不知要怎么解释。
抬手抹去眼下的痕迹，她才再次看向眼前的人：“不好意思，承宇，让你看笑话了。”
封承宇视线拔高，睨着柳雪蔓，没说话。
她的眼泪来去自如，这场独角戏演得妥妥的。
纵然有千言万语，柳雪蔓始终张不开口，目前不是最好的时机。
手指拂过坚硬的皮包，她恍然大悟，慌慌张张的拿起包，从里层细心地掏出一双绵软的袜子。
“承宇，这是我给你织得一双袜子，你看看合不合心意？”
柳雪蔓捧着这双袜子，如珍宝似的送至封承宇面前。
男人垂眸望去，细长的睫毛遮去眼底的所有的思绪。
柳雪蔓就这么干捧着，就在她以为封承宇不会收下时，对面的男人忽然扬起头。
“是不是我收下你这双袜子，你就会稍稍正常点？”
冰冷无情的口吻刹那冰封了柳雪蔓一颗热情洋溢的心。
原来，她的所有行为在他眼中都是不正常的。
呵呵！她忽然想放声大笑。
可到底是笑不出来。
她无奈的点头：“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你收下吧！”
封承宇沉默些许，长臂一勾，柳雪蔓掌心落空，她看见，那双袜子被他随意揉搓成一团，塞进了宽大的衣兜里。
她的一颗心仿佛也随着那双袜子被揉成一团，塞进冰冷的角落里。
封承宇抬脚朝她走来，柳雪蔓心头赫然激动。
擦身之际，他平淡的警告落在柳雪蔓肩头：“大妈，你始终是那个人的妈，请你搞清楚自己的立场。”
他甩手而去，柳雪蔓顿在原地，胸口痛得发麻。
她看着园里的落叶被冷风吹得四处飘零，忍不住心有感触。
她的人生就如这落叶，飘零了大半辈子，余下的终点，却依旧不知在何方？
柳雪蔓黯淡的离开。
静谧如斯的花园内，一个人影慢慢从一人高的景观树后露出来。
正是听了一半墙角的简艾。
这事怪不得她，春晚看到一半，老爷子好忽然将封驰喊上楼，吃撑了的她想着出来走几步，消消食。
谁曾想，居然就听到了这样的一席话。
她看着身子没入门内的柳雪蔓，潭底浮起大片的狐疑之色。
柳雪蔓，为何会对封承宇这般好？
那双海马线的灰色袜子，她用了多少的心，简艾再明白不过。
曾经，她一度以为这是织给她男人的，岂料，原来封驰和她都是自作多情了。
一些串不起来的灵思在脑海一闪而过，简艾正要细思时，风中忽然传来男人的呼唤声。
“简艾？简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