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的语气有点冷，没有容晚风开口，便又继续说了下去。
“当初会选择接我回去，你可以抿心自问，到底是为了弥补你自己心里的遗憾多一点，还是爱我多一点？我想不用想，你就完全可以确定是前者吧。”
“说什么爱我，是迫于无奈才送我走的，都是借口，你们只是不够爱我，你们最爱的人是你们自己，接我回去，也不过是想继续决定我的人生罢了。”
既然话都说到现在这个份上了，慕晚也不怕将场面变得更加难看一点。
这些事情，她早就明白过来了，但是为了维护这场面上的和平，她没有说出来罢了。
对晚风来说，她这个二十多年都没有见过面的女人，又哪里谈得上有多少感情。
晚风似乎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慕晚会用这么冷淡的语气说这些话。
“林晚，到底是谁给了你这个胆子，竟然这么跟妈妈说话？”
晚风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慕晚的样子，几乎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慕晚却不为所动。
她知道，有时候，妥协太多次了，就会让对方以为她真的傻到什么都不知道。
“谁也没有给我胆子，你看，你还是觉得我是依附与别人的人，在你的心里，我就是个傻子，你们说让我怎么生活，我就得怎么生活是不是？”
慕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没有一开始的愤怒。
现在，准确地来说，她并不愤怒，只是觉得失望，那种从心底里迸发出来的失望。
她朝夕相处了四年的人，她以为只要她真心对待，对方也会真心对待她的人。
原来在她的心里，自己不过是个笑话。
“你当然不是傻子，我为什么要觉得你是傻子？但是你现在这种跟我说话的样子，却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被人下了什么迷魂药了。”
晚风的态度也一点软化的趋势都没有。
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一直处于这种震惊的状态中。
因为从四年前，将慕晚救走，等到慕晚醒过来之后，她们之间的关系，虽然说不上好到无话不说，但是至少，慕晚在他们的面前，是言听必从的。
接受他们给她重新安排的人生，接受他们给她安排好的人生规划，跟他们安排的相亲对象见面。
所有的这一切，她都接受得很好。
所以他们之间，家庭也一直都很和睦。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慕晚只是来了一趟京城，一切就都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在晚风看来，一定是有人说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会让慕晚变成这样的。
不然，慕晚根本没有胆子跟自己对抗。
只能说，即使是相处四年了，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并不了解自己的女儿。
慕晚虽然看上去柔弱，但是骨子里却有种韧性，这种韧性，就是她这一路走来，遭遇了那么多的事情，却从来都没有被打败的原因。
只要是她不愿意的事情，便没有人可以成功逼着她妥协。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呢？是不是你一打电话过来，我就应该乖乖地跟你回去？”
慕晚再次讽刺道。
她以前或许是这样的，但是现在，因为寒烟，她突然醒悟过来了。
就算是亲生母亲，原来也是不能真的完全依靠的。
毕竟，所谓的人心隔肚皮，你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把你当做至亲对待。
“为什么不跟我回去，京城当初把你伤得遍体鳞伤，是齐市，是我们将你重新救回来。”
晚风觉得慕晚就是不可理喻，明明是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不能分辨是非黑白。
“你觉得是京城把我伤得遍体鳞伤，可是你难道忘了，你们曾经从齐市来京城把我抛弃，是京城和我爸毫无保留地接受了我。”
慕晚毕竟是做过律师的人，很容易就抓住对方话里面的漏洞，然后用这个漏洞去攻击对方。
果然，晚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在她的眼中，慕晚现在就是故意找茬，才会将过去的事情，说了一遍又一遍。
“过去那些事情，你到底要说到什么时候才会放下来？不是跟你解释了，当初我们也是有苦衷的，如果不是因为有苦衷，谁愿意跟自己的亲身骨肉分开？”
晚风做出一副泫然欲滴的模样。
慕晚却不为所动：“好，就算你是有苦衷的，那为什么那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来看过我？”
过去的二十多年，哪怕是一次都没有。
在她以为自己是慕刚的私生子，被慕嫣百般刁难和欺负的时候，谁又来想过她的感受？
“还不是……”
晚风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和沉重，刚准备解释，却被慕晚直接打断了。
“对对对，我都知道，还不是别人的原因，还不是你们被看得太严了，还不是你要在老太太面前扮演你低眉顺眼的好媳妇形象，所以我算什么，我不过是你功成名就之后的锦上添花。”
有些话，压在心里时间长了，还以为自己是忘记了。
但是在情绪失控之后，就会发现，哦，原来什么都没有忘。
晚风气得浑身发抖。
如果是别的时候，她可能就要举起手来打人了，但是毕竟是在萧恒这里，她多少有点顾忌，不会真的动手。
“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错的事情，就是把你送到慕刚的身边，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对着妈妈大喊大叫，出言讽刺，一点教养都没有。”
晚风知道在抛弃慕晚的这件事情上自己理亏，所以也不愿意一直纠缠下去，而是将话题又重新转移到了慕晚的教养上来了。
慕晚忍不住冷笑了几声。
“我不准你这么说我爸，你没有资格评价他任何一点，如果不是他，你觉得你今天还会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吗？我大概早就死了，当然，你可能也不会在意吧。”
“你如果不想让人说他，那你倒是摆出你受过教养的样子。”
慕晚看着寸步不让，似乎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的晚风，终于还是忍不住按了按额头。
说实在的，她的头好疼。
她已经太久没有跟人这般针锋相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