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在两个月前,也是医院的这样病床上,林枫疯了一般地砸门,然后救下了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仿佛依然还历历在目。
可今天想起来,却恍若隔世,而且更像是一个笑话!
我的心冷得像冰块一般,木然地坐在凳子上,医生在我肚子针眼上贴了一个创可贴,叮嘱我一天之后再洗澡,避免感染。
痛吗?
其实真正痛的,是我的心。
医生也不催我离开,说一会再监测下胎心是否正常才能走,我明显感觉到了孩子在肚子里的不安,从来没有胎动过的它,这时候狠狠地踢了我一下。
强烈的母爱让我一下激动得战栗,四个多月来,孩子的第一次胎动啊,可是立马,这样的激动就被林枫的绝情所掩盖,我暗自对孩子说,宝贝别怕,你还有妈妈,没有人会伤害到你。
我把自己身子蜷缩起来,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无心理会任何人。
直到听到门口的嘈杂声,我才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护士小声地在医生的耳边说了一句。
“院长来了。”
门顺势而开,医生有些紧张,立马小跑着站到了门口去,我看到她唯唯诺诺地回答着一个男人的问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允许你私自给孕妇违规做羊水穿刺手术了?”
我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因为我看到了那个被叫做院长的男人身边站着的一个人,那是我的父亲。
院长对父亲毕恭毕敬,“邹总,实在是抱歉,我们真不知道令嫒会在医院,怪我管理不严,闹出了这样的事情。”
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冲到了父亲的身边,脸上全是委屈的泪,“爸爸,你终于来了……”
父亲什么话也没说,一下把我搂在怀里,我顿时便有了安全感。
人群里有小小的骚动,有人在小声地议论说真是没想到啊,这女孩子竟然是南方大名鼎鼎某上市公司的邹总女儿,这林家竟然敢欺负她,这下可惹上大。麻烦了。
父亲不怒自威,用眼睛扫视了一遍整个屋子里的人,顿时,骚乱的人群变得安静了起来。
原本还凶神恶煞、大骂我是贱女人要缠着她儿子的林枫母亲,这时候却换上了一脸谄媚的笑,小心翼翼地抓住机会移步过来和父亲说话。
“我说亲家,这都是误会啊、误会,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她的笑声干涩,让人听起来虚伪至极,父亲带着审视的眼神看着她的表演。
“是么?敢情你是带着我女儿来这医院参观考察来了?也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吧,还要人扛着来!”父亲神色一凌,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看着林枫母亲满脸的尴尬,我心里顿觉酣畅淋漓。
原本飞横跋扈的老佛爷,在父亲面前,此刻就如跳梁小丑般,低到了尘埃里。
“亲家,这确实是我的错,受了小人的挑唆和蛊惑,误会子萱了,子萱一直是一个好姑娘,我很喜欢她,况且如今还有了孩子……”
正说着,她便伸手过来要抓我的手,表示亲昵,我眉毛一挑,嘴角带上了厌恶,一抬手避开了,正眼也不想瞧她一眼。
父亲明白了我的意思,制止了林母后面的话。
“沈女士你请自便吧,至于你亲家的称呼,以后还是不要随意乱叫的好,我邹某人担待不起!”
父亲拉着我下楼,抬头,我却看到了童佳蕾,就如霜打的茄子般,缩到了走廊的边缘,打算离开。
我知道,这一切,她都是始作俑者,我怎么可以让她就这样轻易跑掉。
“站住!”
我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童佳蕾身子明显颤了一下,迟疑着停了下来,我慢慢地一步步走到她的身边。
我笑,带着看透后的释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故意装出来的洒脱,“那个男人我不稀罕了,至于他喜不喜欢你,那就是你自己的事,祝你好运。”
童佳蕾再也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慌慌张张在包里摸索了半天,把先前从我手里抢走的手机扔还给了我,一句话不说,立马逃也似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林母还不甘心,试图抓着父亲解释,被赵成宇拦住,近不了父亲的身。
父亲不再理会任何人,带着我下楼,“孩子,爸爸带你回家。”
在医院门口,我见到了跑得满头大汗的林枫,看到我,他略微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了过来,小声地叫我。
“子萱。”
我停住了脚步,不知道为什么,即使一切已成事实,我还是无法做到对他视而不见。
林枫看向我的眼神里,有隐忍、有质问、有内疚、也有沉痛,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父亲抡起一拳便打了过去。
林枫木然地承受着,不躲不避。
一向沉稳理智的父亲啊,此刻看着这个伤害了他女儿的男人,再也没能控制住自己。
“你现在还有什么脸面来见我的女儿?”说完父亲便拉着我上了车。
我看着林枫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在反光镜里,逐渐缩成了一个圆点,最后什么也看不到了……
回到酒店,我蒙着头整整睡了一天,一句话也不说,父亲看在眼里,并不安慰我,只说让我想通了,就陪我去医院,然后一身轻松地回家。
第二天,我醒了过来,找到了赵成宇,让他陪我去小公寓拿留在那的行李。
“我不想自己有任何东西留在那。”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包括记忆。
赵成宇把车开到了小区门口停了下来,我握着房门钥匙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迟疑着不敢上去,他一把抢过我的钥匙。
“你就在车上等我吧,我去给你拿,正好会会那林枫。”
看着赵成宇的身影隐没在楼梯间,我的心又莫名有些慌,脚步不自觉地跟了下去。
小区道路两旁的银杏叶掉得更厉害了,几乎铺满了整个路面,走上去毫无声息,我在这,生活了整整两个月。
而林枫,就在这条路上,每天陪着我散步,整整走了两个月。
我心底的伤感又来了,不由自主便上了楼。
三楼的房间门大开着,我听到了屋子里传出了赵成宇和林枫的说话声。
“子萱为什么不来见我?”
我在门外看到了他们两人在客厅里对峙,赵成宇背对着门口,把林枫挡住了,我几乎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配吗?”
林枫显然是被这句话激怒了,逼视赵成宇。
“你喜欢她?”
“是又如何?”
“你没机会,子萱喜欢的只有高原。”
……
林枫冷笑,“我就知道,子萱当初之所以答应留下孩子,仅仅是为了赎罪,为了和我母亲的那个协议……”
林枫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赵成宇一拳打过去,顿时嘴角渗出了鲜血。
“你这个懦夫,你压根就不配子萱对你的真心付出,为了你,她和你母亲抗争、和童佳蕾决斗,千里迢迢把父亲和我叫了过来,只为考察你的生态农场,解你们林氏集团燃眉之急……”
赵成宇一把抓住林枫的衣领,他毫无反抗,在这段话里彻底石化了。
“而你呢?你做了什么?说好要护她周全,最后伤她最深的却就是你,林枫,你不配、不配拥有子萱对你的爱!”
我紧咬着嘴唇,感觉嘴里一片荤腥,强忍着不让眼泪掉落下来。
林枫抬眼看到了门外的我,眼里全是绝望和痛苦。
“子萱……”
我迅速冲到了楼下,赵成宇也跟了下来,上车,我看到林枫从楼门冲出。
“开车,快开车!”
林枫跟着车奔跑,我听不到任何声音。
“枫子,再见!”
直到现在,我的眼泪才开始迸出,我能骗过所有人,却无法骗了自己的心,我来这,其实只是想来和林枫道别的。
我想要亲自和他说再见。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也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