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莫离从秀州回来,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叫两个侍卫将正在花园里陪海棠她们摘水果的小六子给绑了。
他这一举动,动静挺大,弄得王府里的下人们都在暗中议论,不知这小六子犯了什么错。他不是王爷的贴身侍卫吗?不是一直受王爷恩宠吗?怎么一下子被绑了?
小六子不知被绑原由,哇哇大叫,声音大得惊动了书房中的赵璟瑜。他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一脸诧异,莫离对赵璟瑜说:“王爷,请移步书房听我详细汇报。”
赵璟瑜看了被绑着的小六子一眼,满腹狐疑,但是他其实内心已猜到了几分。他对押着小六子的侍卫说:“不用绑了,先在这等着。”随即和莫离一起进了书房。
小六子绑是松了,但还是被两名强壮的侍卫押着,不得动弹。
赵璟瑜进了书房,不等落坐,急切地问莫离:“莫非,难不成江南春雪图与小六子有关?”
“王爷,请听我从头说起。我到秀州之后,就到城里打听药商陆定远的家。陆定远在秀州还有点名气,很快就找到了他家经营的药铺,可药铺掌柜的说老板已经几个月没来过店里了。只是消失前,塞了封信在店门口,说是全家出远门,要他们好生经营着。掌柜的在陆家已经近十年,为人忠厚老实,所以,陆家的药铺还在正常经营,但陆老板本人及家人都不见踪影。我又去了陆家宅子,大门紧锁。我翻墙进去了,里面院子里都长了草,一看就是很久没人居住打理。”
“难不成,听到什么风声,一家人逃离了?”
“怪就怪在这里。连药铺的员工都一无所知,仿佛一夜之间不见了。”
“那这事,和你绑小六子又有什么联系?”赵璟瑜不解。
“因为事情蹊跷,我又在周边打听了一些他家里的情况,陆家家庭成员很简单,平时只有6个人住家里,就是陆定远夫妇,还有两个儿子,一个丫鬟,一个管家。其他暂且不去管,先说说陆家的两个儿子,一个叫陆康,一个叫陆宁,从小学文习武,街坊们对他俩印象还都不错,只是那个叫陆宁的弟弟比哥哥要调皮些。”
“我还是没明白,这和小六子有什么关系。”赵璟瑜一下子并没有找到关联点。
“王爷,陆家二少爷,平时不叫陆宁,大家都叫他小六子。还有,陆定远的夫人娘家姓苏。”
“哦……”赵璟瑜恍然大悟。联想到小六子扭扭捏捏不肯回秀州,赵璟瑜一下子明白,苏小六背后有故事。
“这个苏小六,肯定是假的,我的直觉,他就是陆家的二少爷,他不是说父母去世?他来临安的日子和秀州陆家消失的时点很契合。还有邻居描述的陆宁,也和这个苏小六模样差不多。我把他绑了,好好审一审,这家伙娘娘腔,肯定扛不了多久,也许能审出江南春雪图的下落。”莫离兴奋地告诉赵璟瑜。
赵璟瑜回想起当年和小六子相遇的时候,倒是没想过问他姓什么,那时候,认为不过是一段萍水相逢的偶遇,没想过,以后还有这么多的缘分。
“且慢。就是想找到江南春雪图,咱们也应该正当取得,怎么能去恐吓人家呢?再说小六子和我相见的时候,说是家遭变故,父母被害,我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他骗我们,也许有不得已的苦衷。小六子本身可能就是受害者。”赵璟瑜联想到一系列的事情,他心生不忍,“去把小六子叫进来,咱们和他好好聊聊。不准绑,也不准打,别吓着他。他一直没有说出他的真实身份,也许就是因为还没有充分信任我们。”
小六子被两名侍卫带到书房。她依然一脸诧异,不知出了什么事。
“还不跪下?”莫离呵斥小六子。
“小六子不知犯了什么错。”小六子依然站着,她可是硬骨头。王爷又没叫她跪,她才不跪。
“小六子,你别害怕。来,坐下,慢慢说。”赵璟瑜看到了小六子眼晴里的忐忑和无助,却又桀骜的样子,他的内心,莫名的痛了一下。
小六子没有坐,依然站着,静等质问。
“苏小六,你老实交待,你到底本名是不是叫苏小六?”莫离问小六子。
糟糕,难不成莫离这一次秀州之行,连老底都摸到了?不过,作为赵璟瑜最得力的侍卫长,他肯定有这个能耐。其实早就应该料到的,只是原来存有一丝侥幸,以为莫离去秀州不会查到自己的事。原来也想过改名,可是小六子这个名字,早在多年前和赵璟瑜在莫干山相遇的时候就已亮明,在他面前,没有任何更改的余地。
“我……,我从小就叫小六子,王爷知道的。”小六子依然想蒙混过关。
“还想狡辩。你说,秀州的药商陆定远和你是什么关系?”莫离不依不饶。
陆定远,他去秀州找父亲?老天,莫非,就是为了江南春雪图的事?那么,原来那桩谋杀暗,到底和瑞安王府有没有关系呢?原来就是他们干的?发现图不完整,还想找下卷?小六子的心突突地跳。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岂不是送货上门吗?
怎么办?到底要不要承认?如果不承认,能混过去吗?既然莫离敢的举将她拿下,肯定是掌握了重要的证据,不承认恐怕也难混过去吧?小六子知道,依莫离的能耐,他明天就可以到秀州抓一个曾经认识她的人,要指明她的身世轻而易举,还不如痛快点认了,看接下来到底是什么情况,要死要活,但凭天意,一切,小心应对。
“对不起,王爷,小六子该死。”小六子干脆跪下,她准备主动交待一些问题:“王爷,小六子确实向王爷隐瞒了一些情况,也是迫不得已。”
“隐瞒了什么?你说来听听。”
“小六子确定不叫苏小六,我原名叫陆宁,只是从小大家都叫我小六子。父亲在秀州经营药材生意。家里一直和和美美,但是几个月前,父母突然遭人杀害,我和哥哥担惊受怕,怕有人继续追杀,于是改名换姓到临安来讨生活。”小六子知道,刚才自己所说的这些,莫离肯定早已打探清楚,只不过是看自己是否老实,来求证的。
“当真?”
“千真万确。我和哥哥将父母埋葬之后,给药行的掌柜留了一封书信连夜出逃。这些事句句属实,如有欺骗,天打雷劈。”
“那你父母为什么被杀你知道吗?”赵璟瑜问小六子。
“我……”小六子迅速组织语言,要不要说江南春雪图的秘密?现在的感觉赵璟瑜对于父母被杀一事一无所知,但是,赵璟瑜是个很有城府的人,他有没有可能和莫离一起演一出戏来骗得她的信任?为了是追查江南春雪图的下卷?现场那方手帕,还没有弄清楚,他还没有洗清嫌疑,还不能完全信任他。哥哥说过不要随便相信别人,她觉得现在还不是全盘托出的时候,她应该有选择性的说出一些实情,虚虚实实,来个猫捉老鼠的游戏。当某天证明他不是凶手的时候,再说实情不迟。
“父亲临终前说家里有一幅画被抢。那是他一直用生命来保护的画,不但画被抢,还被杀人灭口,幸好当时我和哥哥不在家,才幸免于难。”小六子说到了画,也说到被抢,这样,他们想要的东西被抢了,她觉得对于她来说,应该更安全。不管是他们抢了上卷也好,他们确实不知情也罢,至少她自己少了一份危险。
“是什么人干的,清楚吗?”
“我爹爹当时非常虚弱了,没说上几句话,他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小六子在犹豫,那方绣着安字的手帕要不要说。现在似乎还不能说啊!
“那你们为什么不报官?”
“报官?我爹爹当年在朝廷做官,深感官场黑暗,官官相护,他为人正直,见不得那些是非不分的贪官污吏,失望至极,他才辞官经商的。我和我哥怕报了官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干脆什么也不说。”
“这就是你说要报的仇吧?不想到官府伸冤想自己为父母寻仇?!”赵璟瑜倒吸一口凉气。老百姓们都对官府没有了信任,当官不为民作主,这样的官府,还有什么意义?这越发坚定了他惩奸除恶的信念。
“回王爷,其实,小六子愿意服侍您左右,就是希望您有朝一日能为小六子主持公道。”小六子立马将橄榄枝伸到赵璟瑜身上。
“是吗?希望我为你主持公道?你有多信任我?在王府这么多天也没见你说过一声,我记得我还特意问过你父母的事,你都隐瞒了,这次派你去秀州,你宁愿行苦肉计,也不愿意亮明真实身份。如果不是莫离打探清楚,你还想瞒多久?”赵璟瑜本来还挺同情小六子的遭遇,也有些气他不说真话,小六子这句希望他主持公道的马屁,真的拍在了马腿上。他越发恼火,他一心一意地待小六子,疼他,甚至宠着他,没想到,他对自己是如此的不信任,把他当什么?
“我……”小六子看到了赵璟瑜眼中的怒火,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和罚她抄经文不是一回事。她一时语塞。她知道,他对她,很关切,如兄弟一般,他气的是自己对他的不信任。可是,生逢乱世,谁又真的值得信任?现场留下的证据,直指赵璟瑜,他现在如此生气,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不会是个圈套吧?为了利益,亲兄弟还能反目,何况他们这种非亲非故的。历来的皇位之争,都是一部血泪史,在江南春雪图面前,谁人能淡定?
小六子面对赵璟瑜的怒容,选择低头沉默坚守,事情没有弄清楚前,她绝不会说出江南春雪图有上下卷的秘密,也绝口不提现场有赵璟瑜丝帕的事。
“怎么了?小六子,你哑巴了?”莫离急着审出更多的秘密。
“王爷,我不是不信任您,而是我到了王府之后,发现您要考虑的事太多了,我怕给您增添负担,还有江南春雪图的事,怕给您带来不好的影响,毕竟盛平王府那边也逼得紧。我虽然对我的身世有所隐瞒,但我对王爷的真心,没有半分虚假。”小六子只想平息这场风波,她挖空心思找理由。最后那一句说出来的时候,她的心抽搐了一下。除了怀疑,除了不敢相信,她对他平时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真心。谁又会知道,她守着秘密在王府过的每一天,有多么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