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当夏若希抱着高烧不退的孩子们冲出房门时,一直守在门外的人一把接住了她。
夏若希紧紧抱着怀里小脸通红的人儿哭喊道:“去医院…去医院!”
一路疾驰,车上只有她,和手臂沾血的凌景舜。
医院儿科即使是深夜也人满为患,凌景舜去叫医生。
只是转身的一瞬,再回头,身后的母子,就已经失去了踪影。
夏若希走了,带着孩子们一起。
凌景舜发了疯似的调动所有人力全城搜寻,却是在天亮后,等来了一个信封。
“少爷,给你的。”谌勋是此刻唯一敢站在凌景舜身边的人。
绝立于婴儿床前的人抬手,接过信封打开。
首先掉出来的,是那枚凌景舜亲手给她换上,与安诺的婚戒相同款式的戒指。
戒指在地滚落一圈,谌勋痛目,弯腰捡起。
薄纸一张,字迹娟秀。
‘景舜,孩子们没事,别担心。
我很了解你,所以我不会再给你把我关起来的机会。
我必须走,你明白的。
讲不清现在的心情,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离开你。
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不爱你,也从未想过有一天,是我主动离开。
活到现在,我的生活,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遇到你之前,我选择漠视那些不重要的东西。
而结果,是我亲眼看着陆承旸倒在我面前。
是你用霸道和不容置喙激发了我的勇敢和无畏。
我为你痴迷,为你不顾一切。
你给我建立了一座温馨的城堡,可到头来,却还是你亲手毁了它。
言重了,毕竟我爸妈的死,与你无关。
可凌景舜,我的一切就是你。
爱恨,都是你。
你是我最后一次的挣扎,我输了。
我恨,但我不后悔。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字了,无论你是何态度,都将与我无关。
我最深的爱和最深的恨都给了你,所以这辈子我都无法忘记你。
如果这是离开应受的折磨,那我认了,
好了,就这样吧。
各自安好,勿念。’
信纸下,一份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被青白的手指攥握成一团。
“给我找……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给我找到她!!!”
……
二十年前。
凌宅。
徐如英坐在卧室的梳妆台前挽着长发。
今晚,凌正国要回来。
夫妻俩已经有整整七个月没见过面了。
楼下,幼年的凌景舜抱着电话小声道:“爸爸,你快点回来。”
“爸爸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家。”
凌景舜露出小心翼翼的笑容,听到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连忙挂了电话。
“景舜,你在干嘛。”梳妆打扮好的徐如英缓步下楼。
“没干嘛。”稚嫩的脸上是强装的镇定:“爷爷打来的电话。”
徐如英弯腰伸手,凌景舜抿唇犹豫,跑过去让母亲抱住。
“爸爸今晚回来,你要乖,知道吗。”徐如英轻抚着儿子的后背道:“爸爸很累,你不要缠着他,要让他好好休息。”
“……我知道了。”凌景舜垂于腿侧的小拳头轻轻颤抖。
凌正国回来的时候,徐如英带着儿子等在门口。
小小的身影目带激动,却不敢挣脱母亲的手冲过向父亲。
“儿子。”凌正国单腿屈膝点地,着一身军装伸出双臂:“来!”
凌景舜抬头看了一眼母亲,见后者微笑点头,这次抽出母亲手中的小手冲父亲跑了过去。
面容刚毅的男人抱起儿子,双手高举起他朗笑道:“又长个儿了!爸爸都抱不动你了!”
兴奋的孩子双手紧紧环着父亲的脖子:“爸爸我好想你!”
“是吗!”凌正国在他的小脸上重重亲了一口:“爸爸也想你!”
徐如英笑着上前对丈夫道:“进屋说吧,爸在外地,今天赶不回来。”
凌正国的一脸笑意消失,换上淡漠:“我明天下午就得回部队。”
“……是吗。”徐如英掩下苦涩,笑容依旧:“晚上我做饭吧,你想吃什么。”
“随便。”凌正国抱着儿子进门,父子两笑声不断。
徐如英进了厨房,握着切菜刀的手痉挛不已。
七个月未见,只换来短短半天的时间。
这就是她的婚姻,这就是她的爱情!
这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晚饭坐好,徐如英喊来了父子两。
饭桌上,凌景舜不舍从父亲怀里下来,后者也就抱着儿子一起吃饭。
一大一小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徐如英给丈夫盛了一碗汤,对儿子道:“景舜,下来自己吃,爸爸很累了。”
凌景舜一瞬间想起了母亲之前说的话,小脸一白,便从父亲怀里跳了下来。
“怎么,儿子跟我亲近一下都不行?!”凌正国一把拽住儿子又把他按在了自己怀里:“就这么吃!爸爸不累!”
凌景舜无比紧张的张开小嘴接住父亲喂的一勺饭,他目露慌张看着母亲。
“吃饭就好好吃!老看着她干什么!”凌正国怒火一起直接摔了筷子。
凌景舜被口中的饭粒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景舜!”徐如英连忙伸手要给儿子拍后背,被丈夫一把挡开了手。
凌正国轻拍着儿子的后背,语带心疼:“吓到你了是吧,对不起是爸爸冲动了。”
咳出泪花的孩子摇摇头,自己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低声道:“爸爸我吃饱了,先上楼去看书。”
孩子消失,徐如英用力咽下喉间的酸涩去厨房重新拿了一双筷子递到丈夫手边。
啪!
一声脆响,徐如英被狠狠打开了手腕。
“你说孩子想我,让我回来。”凌正国肃冷起身,怒目瞪着妻子道:“我回来了,结果呢?!!这就是你所谓的孩子想我?!!”
徐如英单手按在胸口,忍下一股气颤哽声道:“正国,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了?!”凌正国一脚踢开椅子:“从此以后你少拿儿子威胁我!还有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心事最好也给我收起来!”
“所以是我的错吗……”徐如英一把扯住转身欲离开的丈夫,多日来的委屈和抱怨顷刻爆发:“凌正国,难道就都是我的错吗?!!我嫁给你七年了!!!你有管过我的死活吗?!!我是你的妻子!我是你的妻子啊!!!”
凌正国冷笑一声,扬臂挣开扯着他的手。
转目狠戾,语出一句阴然:“这都是你自找的!”
当晚,凌正国便走了,徐如英开车追了出去。
她的驾照还没有拿到手,再加上情绪失控一路油门。
追到郊区,十字路口,终是出了事故。
一对夫妻双双倒在她的车轮下,血泊一片。
鲜红刺目,也撕裂了徐如英的理智。
她尖叫着发动车子,将血肉模糊的两人甩出了自己的视线。
三天后,她在极度恐慌中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另一头的男人详细描述了车祸现场的每一幕,并且提出了见面的要求。
这个男人,自称是逝世夫妻的亲戚,而他,只要钱。
于是,两条人命便成为了最不值钱的东西。
一纸协议,一方为钱出卖了良心,一方用钱换回了安心。
而另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也从此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