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四月二十五号。
这天是夏若希的生日,也是一个让凌家人铭心刻骨的日子。
谌勋推开那扇偌大的卧室门,迎面而来的酒气浓重刺鼻。
房中昏暗,两扇窗户都拉着窗帘,连一点透光的缝隙都没有。
借助房门微开的光线,谌勋避开脚边的酒瓶去开了灯。
除了酒瓶,房中所有的摆设整整齐齐。
连床单都是无一丝褶皱的平展。
只是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每一处家具上都落着灰尘。
仿若被荒废已久的城堡,常年无人打扫。
谌勋径直走向了床边的墙角,在那里,一个破败颓废的身躯倚墙蜷坐。
“少爷。”谌勋忍着喉间哽咽在他面前蹲下:“这次……”
半闭着眼的人缓缓启目,那满眼的红血丝犹如怪兽浮于表皮的血脉。
“…没找到?”
谌勋不忍直视那双眼睛,移目无声点头。
身形褴褛的人松开了手中的酒瓶,挪动身体似欲起身。
谌勋见状忙伸手去扶他。
青筋明显的手臂一把挥开他,目挂青淤的人犹如饿鬼狰狞。
“滚出去。”
谌勋痛目而起,余光瞥见了一旁打翻在地散落药片的药片。
他霎时间怒火四起,一脚踩碎药瓶同时弯腰揪住了颓败之人的衣领!
“你又吃这种药了?!!”谌勋赤目暴喝:“谁给你的?!!”
无神的人依旧无神,破碎的似快要散架的木偶。
“你知不知道这是致幻剂?!!”谌勋尾音染着痛泣声:“贺云晗是怎么死的你忘了?!!”
卧室门口,安诺和老爷子双双红目。
谌勋从来没有对凌景舜说过一个不字,从来没有!
可这段时间,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对凌景舜发如此之大的火了。
被踩碎的药瓶里还有完整未碎的药片,凌景舜回神,第一件事,却是去捡拾那些未碎的药片。
谌勋生生被逼出了泪水,他双手揪着凌景舜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起来,然后狠狠的扔在了那张连褶皱都没有的床上!
“有用吗?!!”谌勋欺身而上死死摁住他,声声粗吼震耳:“你就算一次喝一瓶又有什么用?!当初说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的人是你!现在颓废到自残的人也是你!人不见了就找啊!你靠药物见个虚幻的影子算什么?!!”
老爷子苍声痛哭,安诺也是连声哽咽的扶着他。
“十年,二十年,就算是一辈子!”谌勋攥着凌景舜衣领的手用力到指骨暴响:“只要你不放弃!我们就给你找!天涯海角都给你找!”
谌勋不是第一次发火,而凌景舜也不是第一次落泪。
亲眼看着咸湿顺浑浊的眼角滑落,每每此时,谌勋全身就跟被碾路机从头到脚碾过般揪痛。
“这次没找到……还有下次……”他含着满眶炙热艰难出声:“前提是,你得站着……你是凌景舜,谁都可以倒下,只有你不行!”
老爷子颤颤巍巍的要进来,安诺扶着他刚迈出一步,床上原本被压着的人突然翻身仓皇推开了谌勋!
消瘦枯槁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卫生间,谌勋跟了进去,同时给妻子使了个眼色!
安诺立刻扶着老人原地停步。
呕吐声起,声声刺耳。
老爷子连说话都是伤心至极的气若游丝:“他怎么了……”
“药物反应。”安诺回答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答案:“他喝致幻剂,呕吐代表身体排斥……”
老爷子泪如泉涌:“我给的……我给他的!我受不了他天天睁着眼睛坐到天亮……我得让他睡觉……我得让他睡觉啊!”
姜翰很快赶来,而此刻,凌景舜已经被谌勋扶到了床上。
安诺和老爷子在一边默默注视着,注视着姜翰熟练的将早已配好的药水推进凌景舜的静脉中,注视着凌景舜在药物作用下陷入昏迷。
谌勋看了妻子一眼,后者扶着老爷子道:“爷爷,我们出去吧,他需要休息。”
“老爷子。”姜翰沉声喊住了人,眼目肃寒,但面对憔悴的老人,还是带了几分客气:“以后绝对不能再给他致幻剂!绝对!”
老爷子虚弱点头,在安诺的搀扶下离开了房间。
然而当晚,还是出事了。
索性谌勋和姜翰都因为不放心而没有离开,所以当急咳声响起时,两人齐齐冲进了房间!
而落眼的那一幕,令两人此生难忘。
鲜血沾满一枕,依旧从凌景舜口中不停涌出!
谌勋从来没有怕过什么,那一刻,他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安诺闻声而来,满目腥红让他此后夜夜噩梦!
姜翰作为全场唯一一个还理智尚存的人,立刻冲过去将凌景舜从床上背了起来!
“开车去!!!”
……
视频至此,之后,便是满屏浓黑。
“没有人知道我在那天全程拍了视频,因为这是我打算送给你夏若希的生日礼物。但我没想到那天,凌景舜的情况会严重成那样。”安诺没哭,一滴泪未掉的嗓音清冷的可怕:“刚好,你也知道一下,你难过的时候,他在经历如何的痛苦。”
安诺身后,谌勋一言不发的从背后抱住了她。
“现在关视频吧。”安诺这时才颤抖了声线:“你们之间,差一场彼此坦诚的解释……”
这次,连手机屏幕也黑了。
孩子们还未醒,连往日欢脱的两只猫崽子都懒洋洋的在阳台打盹。
咯嘣。
清脆声响,来自于凌景舜爆出指骨的手掌。
夏若希缓缓转过一张如死灰般沉寂的脸:“你们谁是假的。”
凌景舜松开在掌心掐出红印的手,抬臂想要抱她。
“别碰我!”
夏若希惊恐起身,却又浑然后倒。
凌景舜长臂骤伸将人揽进怀中,紧紧抱住不留丝毫缝隙!
“就当这是场噩梦……”他埋首在夏若希胸口闷声带着恳求:“醒过来。”
“……凌景舜。”
“嗯。”
“你为什么会吐血。”
“……”
“为什么黄山给你带的药,药盒上写的名字,和药片上刻的名字不一样。”
夏若希手凉如冰柱,沾着潮湿贴于凌景舜脸颊两侧缓缓捧起他的头。
“为什么,你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