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忠帮着去送两个智障骗子，连夜回赶，一早进家门就见家儿子拉着脸坐在小板凳上托下巴。
“哎，你个小兔崽子咋没去幼儿园。”
陈浩军斜了他一眼，转过身继续托下巴。
“问你话呢！”陈建忠脱了外套扔在一旁，拉了另一张小板凳坐在儿子身边：“咋了又？”
陈浩军抬起头，欲言又止看着父亲。
“说话啊！”陈建忠气笑，抬手在他脑袋上呼噜两把：“你看着我有个屁用！”
“爸爸，我喜欢凌叔叔。”
陈建忠嗯了一声：“然后呢？”
陈浩军耷拉下小肩膀：“可是他好像不喜欢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陈建忠一脸纳闷儿：“你是不是在小夏阿姨家闯祸了？”
陈浩军咬着下唇摇摇头。
陈建忠烦躁搓搓后脖子：“跟你这个孩子说话咋就这么费劲呢！那为什么？！”
“朱晓明……”
“哎呦我天！”陈建忠要疯了：“你是牙膏吗？我得一点一点挤着你说话？！”
陈浩军赌气似的大喊：“凌叔叔喜欢朱晓明不喜欢我！”
陈建忠脑子里转了半晌，张嘴：“啊？”
陈浩军说完了，也不愿再开口了，继续转回身弯腰托下巴。
小脸清清楚楚的写着‘我不开心’。
陈建忠想来想去也没整明白是什么个意思，正想着要不打个电话给凌景舜，家门就被敲响了。
“哎呦刚好！”一开门陈建忠就乐了，热热乎乎的把正巧出现的凌景舜让进门：“这小子吃你的醋了，刚还跟我诉苦呢！”
凌景舜嘴角挂着淡笑，双手负于身后绕到小孩儿面前。
陈浩军也不看他，拖着下巴转屁股换了个方向。
凌景舜又斜跨一步站在他面前。
孩子是真的气狠了，委屈巴巴继续换方向！
“坐好！”凌景舜忍笑厉喝。
陈建忠在孩子的问题上完全是粗神经，见能解决问题的人来了，便张罗着要去冲个澡。
“我有事跟你说。”凌景舜淡声对他道。
“急不？”陈建忠拿着换洗衣服皱眉：“我这身上都能搓泥丸了，要不等我先去冲个清爽？”
“你去吧。”凌景舜低头含笑俯视着闹别扭的孩子：“我先把他解决了。”
陈建忠应了一声开门，陈浩军立刻起身要冲过去跟他走！
凌景舜一把给他揪住又按回了小板凳上：“跑什么？！”
陈浩军撇着嘴扭过头，小胳膊气势汹汹的环抱在胸前。
凌景舜捏了捏他的脸，拉过之前陈建忠坐过的椅子在孩子身边坐下。
“生气，因为我帮了朱晓明没帮你？”
陈浩军扭着头不理他。
“那你自己说，你错没错。”
“我有什么错？！”陈浩军气急了稚声大喊：“他经常欺负弟弟妹妹！而且他的妈妈就是让弟弟妹妹伤心的人！我为什么不能打他？！”
凌景舜微点头，目色微沉：“你知道朱晓明的妈妈为什么会被埋起来吗？”
“因为她死了！”三岁的孩子毫不犹豫的吼出残忍言语：“她活该！”
凌景舜瞳中瞬起寒意。
你看，多像！
“你知道她死了，知道她为什么会死吗？”
陈浩军犹豫了一下，嘴角蠕动。
“因为叔叔已经帮弟弟妹妹报过仇了。”
凌景舜给出答案，在孩子开口之前。
想要毁了孩子心中的黑暗，你只有让他在更大的黑暗面前瑟瑟发抖。
于是陈浩军开始发抖了，小脸煞白。
“你爸爸是警察，你知道的吧。”凌景舜狠下心一点一点引诱他靠近可怕的黑暗：“叔叔做了什么？”
“你……”陈浩军突然紧握起两个小拳头，咬着牙道：“我不会说出去的！连爸爸也不说！”
凌景舜扶额，无力苦笑。
这个傻孩子……
“叔叔……你真的……”
“嗯，真的。”凌景舜直白回应了孩子的小心翼翼：“所以是叔叔害的朱晓明失去了妈妈，叔叔要代替他的妈妈照顾他。”
陈浩军稚气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抬起小拳头咬在口中。
良久，孩子似是做出了沉重的决定。
“那我以后不打他了。”
凌景舜嗯了一声，双手扶着他的肩膀。
“浩军，叔叔是个坏人，你还喜欢叔叔吗。”
“你不是坏人！”陈浩军以为这个‘坏人’指的是弟弟妹妹口中的那个，便急急道：“你是叔叔，也是爸爸！你不是坏人！”
此刻，看着陈浩军一本正经的严肃小脸，凌景舜脑中浮现出了夏若希向他形容这个孩子的一句话——的小脑残粉。
孩子崇拜英雄，幻想强者。
而在陈浩军眼中，凌景舜就是这样的存在。
“好，叔叔不是坏人。”凌景舜顺势而由，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问出口：“那你愿意，跟着叔叔一起走吗。”
一扇门开，端着洗脸盆的陈建忠双手痉挛。
哐啷一声，塑料脸盆摔在了地上。
陈浩军仿佛没有明白‘走’是什么意思，眨了眨眼道：“凌叔叔，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凌叔叔家。”凌景舜也似没有看到僵直在门口的陈建忠，继续用柔和而认真的语气对孩子道：“永远和弟弟妹妹在一起。”
能和弟弟妹妹在一起陈浩军是开心的！
“好！现在就走！”
可他以为，所谓的凌叔叔家，就是离自己家不远的那栋小楼。
是那个他最近一直生活的地方。
凌景舜把解开心结激动欲走的孩子抱进怀中，在他耳边轻缓道：“不是这里，是另一个地方。”
孩子疑惑看向门口的父亲，咬唇犹豫：“那爸爸去吗……”
陈建忠耳中脑中均是一片震人发聩的轰响。
轰响声对上儿子那双期待，却又不舍得瞳目，霎时间由转为了针扎般的蜂鸣嗡响。
“爸爸……”陈浩军许是慢慢明白了什么叫‘走’，他挣扎着从凌景舜怀里跑开，直直跑向了僵立在门口的父亲。
孩子用力抱住父亲的腿，仰脸急迫：“爸爸你去吗？！”
陈建忠形容不了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他很清楚，这里穷山恶水，儿子是不会有好前途的。
所以他一直想把孩子送出去，送去城里上学，然后……让他考军校，让他去学本事做真正的警察！
现在机会来了，甚至提供这个机会的人，是他绝对的相信的！
可他……又开始恐慌于没有儿子的生活。
于是他摇头，看着儿子颤声苦笑：“……爸爸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