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安毋之后,时微痛苦地蜷缩在沙发上,脑子里纷乱如麻。
无数的事情错综复杂地盘踞在她的脑海里,她真的是头疼欲裂。
那通以傅炀的名义打来的电话,莫名其妙出现的钢笔,被刻意抹去的监控记录,被人篡改的地外监控,神秘莫测的假老板娘,李道善与顶着他的脸对她怀有恶意的通缉犯,甚至是如今被军方关押的郑其华……
还有……顾珩!
她烦躁地抹了一把脸,她都还没来得及向顾珩确认那监控是否也是他的手笔,看来果然,她的情绪受到了影响。
时微躺倒在沙发上,脑子里无数的画面与脸孔交错重叠,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眼神开始迷乱,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
时微与夏母接通了电话,母女二人交换了一下各自所掌握的简单信息,时微说明了自己的打算,“妈妈,我想亲自去一趟研究所可以吗?”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
时微捏着电话,耐心极好地等待着。
她知道,她这个请求是有些强人所难的,但她有种直觉,她必须去她父母所在的那个研究所,那片海域亲自去看看,目前,一切的突破口似乎都指向了那里,李道善现在被关押在D14研究所的特别监控室里,二十多年前的那场特大事件也发生在那片海域,似乎有一道穿破所有阻碍与阴霾的声音,在对着她发出犹如命运般的呼唤。
二十多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原本不该越矩过问,但现在,已经把她牵扯进来了,她不得不做出回应。
时微的父母如今都是该领域研究的核心人物,因为掌握着现今科研的最高机密,因此他们从某些方面来说,是不得自由的。
他们必须对自己所接触和掌握的一切保密,甚至必须淡化自己的一切社会联系,包括父母与孩子。
时微的祖父母与外祖父母如今也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对儿女的选择既骄傲又难过。
时微静静地等待着电话另一头的母亲的答案,半晌,那边轻叹一声,带着妥协的意味,“微微,若我说不行,你难道就会乖乖听妈妈的话吗?”
时微正欲开口。
“你不会,”电话另外一头的夏敬惠笃定道,“而且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很担心你,我的微微,”
“你过来吧,我会在这边做好一些准备,有些事情,与其瞒着你让你搞不清楚状态而失了先机,告诉你会更好……”
时微点头,松了口气道,“谢谢你,妈妈……”
得到母亲的亲口应允之后,时微马不停蹄地开始着手前往太平洋与印度洋交界海域的D14研究所。
时微先是走官方流程,向国际科研委员会发出申请,D14的负责人陈所长,是时微的父亲时公儒的师伯,在时微的母亲简单说明了情况之后,陈所长那边并没有为难。
“这就是我当初不愿意她涉足这里的原因!”D14研究所的一个较为偏僻的走廊上,时公儒语气很不痛快道,“阿惠,你为什么要让微微过来?”
他转过头来,很不理解地看着站在他身后的妻子,“难道要我们这些年的努力都白费吗?”
与时公儒的情况相反,夏敬惠表现得十分冷静,“你在说什么呢,公儒!”
她用清冷锐利的眼睛回视着自己的丈夫,“现在那个“东西”正在暗地里企图伺机伤害我们的女儿,难道你要我坐视不理吗?”
每个女性都会有一个伟大的身份,那就是母亲。
夏敬惠很不客气地开口,“去他的狗屁秘密,我还没有无私到用自己女儿的安危作为代价去替别人遮掩……”
夏敬惠冷笑一声,意有所指道,“那个组织早就该梦醒了,若是为了全人类发展的事业,公儒,即便付出生命我也在所不惜,但……若是为了一己之私,个人私欲,呵……”
时公儒头疼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拿她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微微是他心爱的女儿,难道他就不心疼吗?
怎么可能!
但这个地方太敏感了,他一直拼尽全力让微微远离这里,但没有想到命运终于还是把她带到了这里。
时公儒缓缓地抬起了头,透过坚固的防爆控压玻璃朝外看去,那是无垠的海域与晦暗未明的深渊。
……
三天后,时微得到了前往D14研究所的通行证,她的导师李伯言听到这个消息,也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微微啊,你要万事小心,若是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找你李姐姐……”
李伯言的长女嫁给了一名海军高级军官,自己也是太平洋某研究基地的负责人,就在前年,时微给李伯言拜年时还曾见过这位师姐,她是个说一不二却也温和优雅的女人,时微几乎不用怀疑,若是真的有什么困难,她一定会伸出援助之手。
虽说盛情难却但总不能因己私事牵连旁人,时微在表示感谢之后,与李伯言交接了手里的一个即将收尾的小实验项目。
李伯言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看着时微,道,“微微,你是说十分喜爱的一位学生,最近我也知道你心中的一些想法,多余的话老师就不说了……”
顿了顿,李伯言口气复杂地说,“凡是做决定之前,都要好好想想,凡是做出决定之后,就不要过分多想,不管你做出了什么决定,你都还是我的学生,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况且……这本就不该是一个选择题,这世界上,不是涉猎广泛的人不存在,只是因为一个人的精力或是能力有限罢了,话说回来,对于全能的天才,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比如列奥纳多•达芬奇不就是一个吗?”
时微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李伯言,李伯言和蔼一笑,不动声色地给时微灌了口鸡汤,“当然,像这种举世罕见的天才千年难出一个,但梦想还是要有的不是吗?”
“作为老师,我当然是希望我的学生个个都是旷世奇才,况且时代在进步,涉猎广泛的人才对如今来说,应该可能性更高一些,不是吗?”
时微笑了,“老师说得对……”
同李伯言告辞之后,时微在大楼底下竟然遇到了言则!
显然,言则是在那里刻意等着她。
时微脚步一顿,但还是走了过去,“言师兄……”
言则双手环臂靠在车上,不错目光地看着时微慢慢走了过来。
见时微还对自己打招呼,言则缓缓地点了下头,随口道,“刚从导师那边出来?”
时微默了一瞬,点点头,“嗯……”
说着抬头问道,“言师兄有什么事儿吗?”
言则看了她一眼,起身拉开车门,“进来吧,我有些事要同你说,找个舒适的地方好好谈谈……”
时微犹豫了一瞬,还是听从了言则的话。
言则选择了一家环境舒适的咖啡厅,在服务生递过菜单之后,言则面不改色地询问坐在对面的时微,“嗯、微微,你还是要抹茶味的吗?”
时微点点头。
“好的,”言则将菜单递给旁边的服务生,“一杯抹茶拿铁,一杯加浓美式咖啡……”
“好的先生,请稍等……”
沉默地送走服务生,时微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言则。
一直以来她都非常敬重言则师兄,他于她来说,真的算是亦师亦友,在很多时候,他给予她的帮助是其他人所没有比不了的,而且在某种程度上,言则是真的很了解她。
虽然言则一向很擅长揣测人心。
言则师兄更希望她继续保持现状,做建筑设计者、科技研发工作者,她一直都心里有数。
“微微……”对面,言则开口了,他的目光向来温和又笃定,他双手交叉放在跟前的桌面上,“上次的那个触感项目,已经要收尾了,进程不错……”
“师兄……”时微垂眸,将目光落在了视线前方的一处桌面上,那桌面被擦得锃亮,正好能反射出时微此刻有些欲言又止的神情。
“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这个项目我不想再管了,你之前说的没错,很多事情,我们管不了那么多,我们也没有这个能力去管,至少在这个阶段,交给师兄我是很放心的……”
言则脸色微沉,他微微侧过脸看向窗外,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他看着时微道,“师妹你告诉我,你到底是因为放心我才这样甩手还是想直接放弃了?”
“如果是后者,我只能说你这种态度让我很不愉快,我很失望……”
时微看着他。
言则皱眉说,“难道遇到什么困难不想面对了你就是这样干脆甩手不管的吗?”
“你的这种做法很任性!时微……”言则一字一顿说。
时微微低着头,无言以对。
对于时微这种态度,言则向来温和的眼眸里有一闪而过的愤怒,他闭了闭眼睛,语气克制道,“对于之前的那件事,我给了你这样长的时间冷静,也默许了你这种任性的行事,但是微微,我不想你以后对待科研也是这种态度……”
“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科研工作者,对于自己作品最终的社会作用,都应该怀有责任感,若是连你都麻木冷漠,那你还怎么能指望其他人会将它用在该用的地方呢?”
“这是科研工作者的良心,时微……”
“言师兄!”时微抬起头,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说,“对于你说的我都懂,其实你也明白我为什么会临时退出,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不同?呵,那你以为自己现在走的是怎样一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