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微挂了电话，起身朝着中心大厦休息区走去。
大厦的A字出口区此刻陆陆续续地走出一批又一批的人，时微在餐厅的落地窗前一看，发现与会人员已经纷纷离开大厦。
看来会议是结束了。
时微叹了口气，即便现在事情已经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她的心里还是有着沉甸甸的负重感。
此次会议，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民众的职责与愤怒才被迫召开，在草拟关于私自制造克隆人一事的制裁问题上，民众的意愿也得到了充分的参考。
“所以他们现在拟定是、若是L负隅顽抗，任何人都有权击杀他？”
“只要是罪犯，他危害了社会治安与他人的人身安全，如有必要，都有权自卫……”
“然后呢？其他的克隆人是怎么打算的？”
“这个还不清楚，可能是终身关押，可能是被抹杀吧，但应该会给个安乐的死法……”
时微听到这里，连笑得兴致都没了，“那作为始作俑者的诸位呢？”
“他们又是受到怎么样的制裁？”
“微微……”
“我就是问问，你不回答也可以，我可以去看，反正要知道也并不难……”
“……那些人，如今……要么德高望重、要么资历深厚、有的也许已经退居二线、有的甚至已经尘归尘、土归土，可能……并不能怎么样吧……”
“我听说，李道善会被处以终身监禁？”
“是的，毕竟他是那场事件的直接参与者，也就是你所说的，始作俑者……”
时微不知道该怎么控制才能不让心里的情绪漫上来，她忍了又忍，才道，“好的吧，我知道了……”
时微回过神来，看着已经陆陆续续离开基地的与会者们，觉得自己也不该在这里多呆了。
顾珩联系上了陆柏，陆柏那边似乎也不大太平，但是陆柏没有细说，或许说了，只是顾珩不愿意跟她透露过多。
时微不想再去管其他的自己也无能为力的事情，只是重申一遍他们要时刻记住有些不可僭越的底线。
顾珩笑笑没有说话，看她的神情有些无奈。
“你打算去向伯父、伯母请辞？”
“是的，我不想再呆下去了……”
顾珩默了默，偏头看向窗外的海景与不远处的生物研究所，淡淡发声，“有些事情确实是很难两全，你现在若是去与民众背道而驰，那么等待你的只可能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成为众矢之的……”
“为什么？还是因为丛林法则？”
“不、”顾珩回头，神情平静地看着时微，越过他的肩头，可以看到海上不断翻滚着的波涛，“因为在我的时代，这个问题也没有被解决，何况是这个时代？”
“……”时微好半天没有作声，半晌才挣扎出一句，“你不要给我设限！或许你说的不对，或许我们这是平行时空，谁知道努力之后会有什么结果，我们的时代，下一刻有无限的可能……”
“如果你执意如此，我不会阻拦，”顾珩说，“你可以随意……”
时微咬着嘴唇不说话，她很不甘心，“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你是说什么？”顾珩反问道，“是觉得李道善遭遇了不公对待，还是觉得其他人没有得到应得的惩罚，或是……克隆人们无辜？”
“……”
……
时微去与夏敬惠与时公儒道别，他们都有些惊讶与不解，原本大致定好的是后天才会将她送走，可是突然间她却要求尽早启程。
“微微，其实……晚两天也不急，L被抓住时迟早的事情，虽然在这里呆着也许会有变数，但是你不在跟前我们心里更加没底……”
“爸爸，”时微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又坚决，“我没有那样柔弱，来这里的目的我已经达到了，至于其他的事情，与我都没有太大干系，你们也不必太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夏敬惠还是不太放心，之前她还催促着时微赶紧离开这里，但是真当时微要离开了，她又是不舍又是不放心，觉得在外面还不如在眼皮子底下来的放心。
尽管明白这是奢望。
“之前你说你的机械瞳要升级更新了，我一直没有时间给你换上，再过一晚吧，今天晚上我给你换上，好不好？”
机械瞳是在时微很小的时候夏敬惠与时公儒特地为女儿打造的，就相当于一个微型的超智能电脑芯片，可以提供全方位的智能分析。
但是经过上次与L的交手，时微觉得她的机械瞳需要改进了，这次过来，也有这个原因在内，只是这段时间要顾虑的问题太多，一来二去她倒是早就将这个事情抛在脑后了，想了想她点头，“也好，正好我也有些想法，那晚上吧，也不急这几个小时……”
夏敬惠笑着点点头。
顾珩的房间里，他启动了限时屏蔽，陆柏那边似乎出现了一些状况，顾珩坐在还算宽大的椅子上，左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怎么回事？”
“说来也奇怪，起先我还真没有注意到，还记得上次那叫什么、哦，郑其华那件事儿吗？你知道时微是怎么去的吗？”
“之前不是说是因为接到了傅炀的电话吗？当时我们虽然怀疑，但没有在傅炀身上多想，但是……”
“嗯？”
“这件事情似乎与他母亲常琳有关……”
顾珩靠在座椅上闭目凝神，他的手指在扶手上时不时地敲打着，另一头的陆柏训练有素、很有纪律地等待着首座发话。
“常琳有问题吗？”
“应该是没有的，但是不排除被人利用的可能，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地方，这地方行动受限，我无法展开调查，倒是傅炀好像知道了什么，一直借着家属的身份在这边有意无意地行动，我之前阻止过他几次……”
顾珩笑了笑，“那你就找个机会试试吧，既然常琳那边不好下手，就从她儿子这边下手，凡事还是要小心，现在我们是螳螂还是黄雀，还未可知……”
陆柏一听，原本还没个正形儿的站姿瞬间直了起来，他对于之前顾珩说的情况还是有些惊疑不定，“那个……老大、难道除了我们还真的有其他H星的人来了？”
这想想是件多么恐怖与棘手的事情啊。
当初发来的资料上明确表示，通往这里的时间夹道，林女士还未来得及实验。
若是真的有人想置顾珩于死地，不会这样刻意提醒，但是也不排除设局者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也不一定。
陆柏神色一变，犹豫了片刻，将嘴边的话吞回肚子里来来回回过了两遍，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那个……其实首座？”
“……”
“属下觉得，那个信息虽然提及林女士，但不见得就是林女士的手笔，不然为什么要等到如今才发过来？还有……”
见通讯另一头寂静无声，陆柏有些发虚，但是他明白顾珩一定在对面听着，于是硬着头皮继续，“当年那样的情况，属下觉得，留下“类人”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虽然我也希望……但是……”
“但是你觉得，顶多是有人将林瑄当年的研究资料拿到我面前做文章，好叫我到这相隔遥远的时空里就此沉沦，一旦星域大乱，我鞭长莫及，即便我再回去，等待我的很可能是状罪责、执刑罚？”
虽然陆柏的耳朵有些凉飕飕的错觉，但是他还是决定说实话，“老大……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我确实是这样觉得的……”
顾珩抿着嘴唇，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过后，他才缓缓点了两下头，“好，那你觉得，现如今谁有资格获得林瑄的研究资料？”
“又或者当年，有哪些人可以在那种情况下拿到林瑄的资料？”
陆柏沉默了一下，这么多年了，此人被时光舔平的伤口又在光阴之下慢慢溃烂，虽然很想给他留个面子装作永远也不知道，“老大，虽然我很不想说出口，但是我认为在那种情况下，林女士的助理更可能已经在宇宙的某个地方遇难，能活下来已经够不容易了，她也不是林女士，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有余力留下一个“类人”……”
“老大，林瑄只有一个……”
顾珩，林瑄只有一个……
顾珩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要将多年来的沉冤从五脏六腑间尽数吐尽，但是到头来也只能吐出一个苍白的叹息。
他伸手捏了捏眉心，将脑中的惊涛骇浪给生生按下去，随即，他睁开眼，一双前一刻还情绪陈杂的瞳孔又恢复往日的冷静，“那边呢？汪全他们怎么说？要不要我现在给他们包邮？”
陆柏差点儿一个踉跄给栽了下去，觉得他家老大这频道调得也未免太快了些。
他快速整理好自己的脑回路，冲着他老大的思路拔足狂奔，“还行吧，首座和我都不在，据他们说现在是睡个安稳觉得时间都没有，就怕一个不留神那帮老狐狸就给他们下了套儿了，不过我觉得他们可能有些夸大，估摸着是要求表扬呢……”
顾珩嗤笑了一声，“求表扬？这也太没出息了，若我没有算错，H星马上不是就有一场季度联谊吗？即便我不在场，我座下的小混蛋们也是星域姑娘们争抢的对象，叫他们眼睛都擦亮些，讨着媳妇儿我回来了一定给他们好好添一笔嫁妆！”
陆柏怀疑自己听错了，“老大，你没开玩笑吧？”
季度联谊？
老虎不在山上，那群老狐狸们还指不定怎样给那群猴崽子们挖坑呐，还讨媳妇？别添乱讨苦头吃就不错了，这怎么看都是个该好好提醒他们小心使得万年船的时刻，还鼓励他们玩儿得嗨？
虽然心里隐隐有那么点儿怀疑，但陆柏还是有些担心，就怕首座对底下那帮兄弟太自信，他不是不信首座，但权衡下来，他就怕那帮二百五似的兄弟不干人事儿……
顾珩无声地笑了两声，表情有些叫人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