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时微获得信息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要简单得多,而D14研究所所面临的问题,也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加严峻。
就在时微摸清了研究所布局以及监控的大概之后,夏敬惠突然来到她的房间,告诉她明天必须离开。
这是会议将要结束的前两天晚上,夏敬惠告诉时微,她已经强烈要求研究所的人必须恢复时微的人身自由,不然她将采取一切正当的反抗。
时微很吃惊,“妈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实际上,之前时微在来此之前,就已经征求过夏敬惠的意见,她在向国际科研委员会递交申请的同时,也在征求父母的同意。
母亲那时候对她说,如果她不同意,时微肯定也会一意孤行。
实际上,时微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的,若是父母真的极力反对,时微想,她不见得会为了所谓的“自由”权利,而丝毫不顾父母的意愿。
在这无关对错,也谈不上对错的问题上。
实际上,在前两天夏敬惠对于公然在中心大厦举行公开会议这一问题上的态度,就有些令时微不解。
因为时公儒曾说,夏敬惠之所以同意时微来,或者说要时微过来,是在维护丑闻与女儿性命的选择之间,选了后者。
当然这个秘密并不是什么涉及人类或者国家危亡的大秘密,而是TG。
TG是几十年前的一个自发性组织,是当时的一些德高望重的科学家们一起设立的,意在更好地推动科技与科学研究的进行。
但是如今,TG之所以成为众矢之的,更多的是因为他们的行事态度,为了所谓的科技发展,只要是能够获得科技发展,他们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然而对于之后的一些烂摊子,他们首先想到的是遮掩而不是弥补与承担。
在后果面前下意识地生出逃避之心,这是人之常情,但是这个“人之常情”不代表选择逃避也是人之常情。
在作为科研工作者,在选择了成为一名科研工作者开始,就更加要明白他的责任使得他不能“人之常情”。
“微微,”夏敬惠皱眉,“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研究所私自制造克隆人的事情,与其他事例不同,这次所克隆的对象是几位掌握着科技与知识的科学家,况且还出了这事儿……”
“总之是很乱啊……”
时微也跟着叹了口气,想到这些天媒体也在那边唯恐不乱地刻意制造着噱头,她有时候真的很想知道当真的动乱来临时他们是不是也能如此爱岗敬业。
“所以我想,你本身也不是D14的人,你现在呆在这里,不好……”
“妈妈……”时微还想说什么。
“微微!”夏敬惠抬手打断她,“你在这里不熟悉研究所的一切,真要有什么连逃跑都不知道该怎么逃!这是十分不明智的!”
时微顿了一下,就听到夏敬惠继续道,“顾珩呢?你赶紧把他叫上,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先走,这段时间也不要回家里了,但是今天不行……”
“妈妈,”时微还是打断了夏敬惠的话,她以一种审视地态度看着她,企图在她的身上找出哪怕一丁点儿破绽,“还记得我来之前给您打的一通电话吗?”
夏敬惠原本噼里啪啦的话一顿,她怔了怔,露出一个像是疑惑的表情,“什么?”
“当时您允许了我过来,后来解释到是因为觉得不论是TG还是研究所,这件事情本就该公之于众并接受制裁,但是现在,你却很不认同他们接受外界所请求的在中心大厦召开公开会议的决定,尽管这个决定是很被动的……”
夏敬惠突然出现死一般的静默。
她的脸上变得难看至极,随即她抬起眸来,露出一双更为可怕的眼神。
时微浑身一僵,“妈妈?”
夏敬惠突然转身,与此同时丢给她一句话,“你先在这里好好呆着,这几天你与顾珩不要单独行动!我过会儿再联系你!”
说完她瞬间消失在走廊尽头。
时微犹豫片刻,还是不放心,显然,她的妈妈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那她前后的矛盾态度究竟是为何而起?
其实说是矛盾,也不尽然,提出这个问题,不过是她这段时间杯弓蛇影的一个小小射影而已,只要愿意,有无数个站得住脚的解释。
可是她妈妈的反应却不是这样,说明和之前一样,又是一个只要不刻意去思考,很容易被想当然的思维漏洞。
时微找到了顾珩,他正好回到了他的房间里,顾珩对于时微的到来表现得很习以为常,当即只是挑了挑眉,“怎么了?”
“有些事情……我不能不管了……”
“……”顾珩摆出一副愿闻详情的姿态。
“虽然这种想法很荒谬,”时微道,“但是我已经不能再当作若无其事了,已经又出现一次了,顾珩!”
“什么事情?”
“我现在想问你一次,关于上次郑其华那件事情,你还知道些什么吗?”
顾珩一顿,微一皱眉,“这件事情,我没有发现什么,或者说,你认为该有什么?”
时微吐出一口气,深呼吸道,“也是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我才发觉的,若是一开始以一个阴谋论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情,很多地方都是看似情理之中,又有些存在的理所当然的违和感,就是说,若是真的有一个人策划了这一切,那么这个人不仅熟悉我的、或者说事件参与者的一切情况之外,他或者她还对人心理印象上的偶然性运用得炉火纯青……”
“你的意思是?”
“就在刚才,我只是尝试性地问了一下我母亲,之前为什么会答应我过来……”
“这个只是一个结果,我之所以这样问,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的,而在此之前,我在获取的监控视频中,找到了之前父母关于我来这里的一次对话,从监控访问来看,并没有其他人知道……”
“当时母亲的态度是,对于他们遮掩一事,更希望这件事情受到应有的审判,可是之前她却对公开会议一事很不满……”
“公开会议并不等于公开、公正、公平的审判,微微,而且民众的意愿是否理性也是个问题……”
“我知道!”时微打断顾珩的话,“但是我试出来了不是吗?”
“……”顾珩沉默片刻,“好吧,然后呢?”
“之前,我母亲说在实验室遭遇袭击的时候,有个人曾给她打过一个电话,我现在怀疑……”
“若是有人左右了你母亲之前的决定,那么你现在怀疑,那个给你母亲打电话的人,是否就是隐藏在这些偶然性中的人,而这个人,就是“第三只眼”,你之所以过来,其实是想在我这里得到更多关于第三只眼的消息,因为你觉得,之前我在这件事情上对你有所隐瞒,是不是?”
时微错开目光,“不是觉得,是肯定……”
“首先你见过第三只眼,并且与他交过手,即便最后被他逃脱,但我不相信你什么都没有获取……”
“嗯!”顾珩将一条腿搭在另外一条腿上,好脾气地点点头,“继续?”
“其次,我怀疑之前郑其华那件事情,也有第三只眼参与其中!”
顾珩闻言,边笑边鼓励道,“来,继续你大胆的想象!”
时微闻言瞪了他一眼,“因为后果我赌不起,只能大胆猜测以防范未然!”
顾珩脸上的笑淡了下来,“我明白!”
“其实这个猜测也没有毫无根据,至少郑其华是TG的人,而李道善是他的老师,我们谁也无法断定,克隆人L有没有在某些时刻伪装成李道善去接近过郑其华,其实他根本也不用去刻意伪装,不是吗?”
“所以……”
“况且你也已经证实了,第三只眼确实是存在的,当然,我现在的猜测也只是猜测,但验证这些猜测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捉住第三只眼,让他来告诉我们,毕竟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而非我们的假想,不是吗?”
“是,”顾珩给予她肯定,“你的猜测并不无道理!”
“所以呢?”时微看着他,有些期待他的下文。
顾珩瞥了她一眼,有些好笑,“所以什么?我是真的对她不了解,你要我说什么呢?”
时微一下子觉得无趣至极,她脸色一落,站起身来,“好了,你虽然不说,但是我也已经猜到了……”
顾珩将茶杯搁在膝盖上,微抬起头看着时微的背影,“你又猜到什么了?”
“大胆想象啊,你刚才不也对此给予肯定的评价吗?”
顾珩对此不置可否,“好,那说说你现在胆大到什么程度?”
“我接下来的猜测,与顾帅你有关……”时微背对着他,缓缓说道。
她跟前的玻璃窗上,倒映出她模糊的身影,她身后不远处,是没有立即发声的顾珩。
她隔着两倍距离,朦胧地看到自己一张几乎看不到任何轻松与笑意的脸。
“与顾帅为何来这里有关……”她轻轻喟叹一声,“这似乎是个终极话题啊,说出来多少有些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