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你!”刘会礼挑了一下眉,一边打量着时微一边说,“你这丫头作为始作俑者,也的确该出来给个说法!”
对于这位前辈的措辞,时微有些哭笑不得,但也只得站直了身子,朝着他点点头,表示一位后辈对于前辈的尊重,然后,时微环顾四周一番,缓缓开口。
在场的,不论是展台上的傅政岚还是二楼AB区始终老神在在的李伯言,此刻都看向时微。
偌大的千人会场,满场的学术泰斗、业界精英的目光,在这一刻,都汇集在这个身形清瘦、,眉目疏淡的姑娘身上,时微挺直了脊梁,站得端正,“首先,针对‘经外联楼’究竟该不该扩建的问题,在场的傅前辈已经给出了很明确的答案,这个问题我就不再累赘了,其次是利用镜面材质大面积建造建筑设施的问题,尽管之前数不尽的科学家早已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前赴后继的尝试,但结果显而易见,时至今日、现在、也就是22世纪除的今天,我们依旧没有交出一张完美的答卷……”
“一百多年来,我们做了大量的尝试,试用以及淘汰了无数材料,可是却仍旧只能停留在理论阶段,这让很多的前辈抱憾终生,也让在场的各位、以及未能到场的很多同辈夜不能寐,可是正如刚才的那位同学所说……”
时微用手比了比那坐在座位上的学生,继续说道,“尽管我们所面临的困难重重,但是我们不能就此向困难屈服,时代的进步源于科技的进步,科技的进步源于在场的各位的百折不饶、前赴后继,永不服输与绝不放弃,是无数先代伟人用一生教给我们的,就拿物理与天文学界最广为人知的发展历史来说,从毕达哥拉斯到亚里士多德、从托勒密到伽利略、以至于后来的哥白尼、牛顿……”
“托勒密耗尽一生的心血,在今天看来,也只是完成了一个错误,而拥护日心说、壮烈赴死的布鲁诺,若是知道其奉为信仰的理论,在后世是如此轻而易举被推翻,又会做何感想呢?”
“科学的进步,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加艰难与悲壮,这是在后来我才明白的一个道理,我曾憧憬于科学家构想未来蓝图的大脑,以及这双创造奇迹的双手,但直到我也成为了科研队伍的一员,我才渐渐发现,想要改写一个时代……”
“真的是太难了……”
时微轻声说道,最后,她刻意停了一瞬,默默地举目环视四周一番,见在场的众人无不沉默,她轻轻地勾起嘴唇,语气温柔地续道,“可是尽管如此,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我相信,终有一天会迎来曙光……”
“科学与发明,总是在一次次的创造与淘汰中日臻完善,对于时代更迭道路上的窘境,我们不必过于消沉……”
“因为无数前辈曾教导我们要对未来充满期待,尽管现在它还有太多问题……”
顿了顿,时微话锋又一转,她微微垂眸,沉吟片刻,语气郑重地说道,“对于之前的问题,我想要在这里重申一点,关于光污染的问题,不只是经外联楼,其实目前的很多建造,不论是商区还是住宅区,甚至是科研区,都普遍存在这种问题,若是时代让光与热为人所用的同时,将光污染化作一把利刃深深地捅入了人类的心脏,这很显然就违背了自20世纪末就开始提倡的时代责任感的初衷……”
“说了这么多,”忽然,一名坐在二楼C区的一位男人出声了,“对于‘最浪漫的相逢地’存在光污染的问题,你有切实的证据吗?”
那人眼神锐利地盯着时微,“又或者说,你现在能不能给出以‘经外联楼’为代表的几大建筑造成光污染的有力证据呢?”
时微看向那人。
那人见状笑了一下,“既然时小姐你目前并没有可以说服我们的有效证据,那我可以说,你这是在刻意带偏此次会议的主题吗?”
他错开目光,冷漠地说道,“这次会议的主题,原本是在讨论目前建筑学界最前沿的科学动态,因为如今建筑与物理、天文密不可分,所以也邀请了涉猎其他领域的专家、学者过来,其目的还是在于总结当下的建筑发展水平以及规划未来的发展方向,可是因为你的一番话……”
他顿了顿,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腕表,续道,“一个小时零三分钟过去了,诸位的谈论中心竟然还是光污染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还是仅仅停留在嘴上的光污染问题……”说完,他凉凉一笑,好整似暇地看着时微。
一直坐在二楼的傅炀见此,眉头一皱,将目光送向站在会场中央的时微。
而与他相隔四五个位置的言则,向来温和平淡的脸上也显露出几分担忧。
在场的所有人这下都反应过来,没错,尽管大家都知道时微所指出来的问题,确实是眼下十分值得探讨,也确实值得重视的问题,但若是有人存心找茬,那漏洞也是十分显而易见的。
那就是,时微直到现在也还没有提供出一个“证据”出来,还“不足以”叫人信服。
全场鸦雀无声,都屏息凝神地注视着这场悄然拉开的战争。
说话的人是罗隽晟,时微对他并不感到陌生,毕竟在不久之前,一家闲得没事儿干的杂志社才刚刚给她与罗隽晟编了一篇名为《宿命的仇敌》的文章。
罗隽晟此人,聪明也偏激,性情不定又行事尖酸,但在同时代的研究者中,成绩却很出众,直到几年前时微正式步入这个领域,他向来为人所称赞的才华方才遭受到了挑战。
时微看着这个近年来在公众眼里与自己“明争暗斗”的青年,他今天穿着一件半旧的外套,嘴边是一圈暗青色的胡茬印,戴着黑边框的大眼眼镜,倒是很符合公众对他的印象。
“时小姐?”
时微反应过来,想起之前关于顾珩的事情,心里十分犹豫,“这个嘛,”她想了想,直接说道,“非常抱歉,我……并不能给出确凿的证据,因为我觉得,这种只有等到事发才会想到解决问题的处事方式,只有上个世纪,也就是21世纪初才更加普遍……”
那人波澜不惊,“那就是你现在并没有掌握任何有关光污染造成人们出行不便甚至是意外的证据?”
“诸位容我插个嘴先!”这时候,一直充当看客的傅炀终于忍不住站出来说了一句,“对于这个问题,我倒是有一个小小的事情觉得有必要在这个十分重要的时刻说明一下!”
傅政岚看着傅炀,点点头笑道,“哦,傅炀有什么想说的?”
傅炀笑了笑,自动忽略了他坐在旁边的老爸递过来的轻飘飘的目光,郑重地说道,“首先,我是一名医生,关于诸位现在所纠结的是否有可靠的证据或是案例来‘证明’以‘经外联楼’为例的造成光污染的问题,我想说的是,我近期正好接待了一位这样的病人,该病人在体验过‘经外联楼’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功能后,曾很长一段时间饱受其苦,她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不能进入正常的生活与工作状态,最终在我这边被确诊为长时间失眠导致的神经衰弱……”
顿了顿,傅炀对时微道,“时小姐,请问我说的对吗?”
此话一出,全场沸腾。
“什么?!我能理解为时微就是那个缺少的‘证据’吗?”
“这是什么话,这话的意思是时小姐曾因为‘最浪漫的相逢地’导致失眠?还是长时间的?”
“我的天哪微微,”安毋也坐不住了,“所以你之前的反常是因为每天长时间失眠吗?你神经衰弱了?你有精神病?”
“……”时微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根本不想打理她。
“哎哎哎?微、微微?我、我这是说的正经话呀!”
时微自动屏蔽了她。
“我不知道这个是否能够成为……嗯、‘证据’呢?”傅炀说着,看也不看一边的罗隽晟,毕竟他认为在这样的场面上因为个人的一些“恩怨”而伺机为难他人,本就很不齿,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女人,这简直就不是个男人!
太可耻了!
他不能忍!
“原来是这样……”忽然,原本还有些震惊的罗隽晟说道,“既然这样,那么傅炀先生,你现在可以提供相关的证明吗?”
时微目光一动。
傅炀眉头一皱,语气有些不悦道,“抱歉先生,病人的身体检查报告属于个人隐私,我只是一名普通医生,还没有这个权限肆意公开!”
罗隽晟闻言,眉头一皱,像是有些苦恼。
这时,会场紧闭的大门忽然“轰”的一声打开,全场哗然,纷纷朝着大门看去。
只见大开的门口,有一个人踏光而来……
啪嗒!
啪嗒!
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