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王爷听得已经是两眼放光跃跃欲试,摩拳擦掌道:“我看那个……会唱小曲儿的姑娘不错。”他撒娇般拉拉佛爷,“七哥,好不好。”
景碧羽眼皮抽动,赵小王爷撒娇般的举动在她看来无异于现代的兄弟禁断,难道这俩人有私情?不过赵小王爷喊他“七哥”,这两个人是亲生兄弟?她咽咽口水,这赵小王爷对至若郡主着迷,再看那唱小曲的姑娘,虽说丑了点但总算一看就是女人,这取向总是没错的。遂放下心来。
那边佛爷无视赵小王爷的求情,“你想去便去,我又不会告你的黑状。”
赵小王爷似乎极忌惮佛爷的话,“我不是怕父……问起来嘛,你可不要告诉他我出来还喝花酒包姑娘。”说完还扁扁嘴,“我真的只是听听小曲,至若不会生气吧。”
赵小王爷心思有所松动,景碧羽立刻冲上去加了一把柴道:“哎呀,这位爷不来一个?我们楼里两人一起消费打八折呦。”她挥挥袖子,“您若花一百两只付八十两便可,是不是很合算?这位爷不选一个?”她示意几个剩下的姑娘向前挤挤,北国民风尚算开放,女子只要不露脚踝手臂都不算败俗。一片白花花的胸脯挤了上去,她得意的看着,势必要看看你是假佛爷还是真小人!
不料那人两袖挥开那群围着的女子,径直指向她:“你。”
景碧羽犹浑然不觉,“您说啥,哪个姑娘?”
“你。”佛爷冲她颔首,“你来吧。”
“这位爷你没看错吧,这么多姑娘呢……您再考虑考虑?”景碧羽连珠炮般反应道,这人口味真重!还是第一次听见有选老鸨陪场子的!
“你会什么?吹拉弹唱可会?”那人气定神闲,景碧羽脸庞抽动,脑残道:“奴家只卖身不卖艺的……”
“那甚好。”那人毫不动容的望着她,“今夜你便由我包下。”
“你!”景碧羽气得几乎跳下来,“你……这位客官不要说笑了。就算您要包下奴家恐怕也不能,奴家在千金楼的价钱可是……”她轻轻抬起袖子掩嘴而笑,心里却在冷哼着,“一万两呢!”
佛爷挥挥袖子,旁边的随从递上一摞纸来,景碧羽一看差点背过气去。她哪知道还有人出门带这么多钱!不怕抢吗!眼前一摞银票,赫然是一百两面值的厚厚一沓。本来还想着用高价策略吓跑这人,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惹上这么一个丧门星!丫不是学佛嘛,踏足烟花之地不是重罪吗?她心中咆哮着,脸上盈盈一笑“这位爷怕是听错了,奴家说的是黄金。”
话一出周围人均嘶嘶抽气,一万两黄金包一个老鸨?再看那老鸨姿色平平,虽不至于色衰爱弛,脸上几个麻子可不是看不见的。再看那贵公子面色冰冷眼神凝滞,莫非是个白眼瞎?
“黄金?无妨。”身边的随从听了先是一愣,随后更厚的银票交到了景碧羽手上,“可够了?”那人踱步到她面前,目光淡然从容极具穿透力。在面瘫抽搐的景碧羽耳边细语道:“这些银子买你一夜,可够了?贤妃娘娘?”
景碧羽死鱼一样的眼神翻了一下白,脑中阵阵阵阵天雷滚过。这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那人不再看她,径直吩咐随从道:“把她带上去。”
“呔!”景碧羽忽然死鱼打挺般冲过来:“老娘看你们不是来寻欢倒是来闹事!金彩银宝,叫保安!把他们打出去!”
“壮甲壮乙壮丙壮丁!”四个彪形大汉闻声而至,赵小王爷本来还心心惦着那个唱小曲得姑娘,一见这阵仗立马慌了,扭头便忙不迭走出了门。佛爷淡淡瞥她一眼,居然像没事人一样也跨了出去。
景碧羽擦着汗,这种麻烦还是交给洪挽彩那婆娘好了。希望赵小王爷不要对青楼产生阴影就好,“南国的七皇子是个什么鬼,快去查查!”
次日,皇后寝殿。
“贤妃妹妹,皇上……陛下他真是这么说的?”皇后脸色蜡黄,显然是在床上“静养”了十天半个月的后果。还要归功于她自制的冰淇淋,夏天天热皇后贪嘴,正逢贤妃送来这等新鲜吃食,既冰凉又酸甜,不由多吃几碗。古代制冰技术不成熟,里面有些微生物也怨不得她。不出几天,皇后胃里遍布益生菌营养不良,就病来如山倒了。
由于细菌繁殖有一定时间,皇后吃完冰淇淋几天才得病,也就没怀疑到她头上。本来皇后就年纪大不得圣心,这下老皇帝更顺理成章不来皇后殿里了。后宫里的嫔妃们更是亲者痛仇者快,痛的是那些皇后盟军,皇后一倒没人为她们说好话,只得自己施展手腕去诱惑老皇帝。仇者则是见到皇后这个老女人失势过于开心,连请安都不用了。
景碧羽叹了口气:“别说皇后姐姐你,陛下最近对咱们意见大得很。连日不往后宫来了,我还是听陛下身边的太监说的。说是陛下嫌你病来倦怠,对后宫事务都愈发不上心了。连嫔妃相斗,争宠吃醋都不管。淑妃娘娘往常多温柔的一个人哪!前几日和德妃掐架,连那御花园的花花草草都压倒了好大一片哪!两个人养的波斯猫和狮子狗都咬的一嘴是毛,更别提那花草有一大半都是陛下心爱的。总之啊,陛下觉得是你管教不力,愈发不肯来了。”她庄严了脸色,“你可不要说出去,不然我可真是好心办坏事了。陛下和皇后姐姐本来伉俪情深,我是不忍你们感情淡薄这才特来告知,您可是一国之母,断不可和那些莺莺燕燕花花草草争春,要立起自己的威严来。”
皇后连连点头。
从皇后寝殿出来,景碧羽松了口气。这回她算是埋下了后宫战争的导火索,皇后病好后再立威,众人必定不服,有那么一两个人站出来一闹,捅到老皇帝那去,老皇帝也会对皇后和告状那人产生厌恶。纵使皇后再使尽手段,皇帝也会认为她是蓄意博取好感。皇后无德,这也算是报应了。
说起皇后,虽不算害过真正的贤妃。可那时那个可怜女子受了算计满心以为这位公正的皇后娘娘会主持公道时,她却一句“善妒恶言,不同后宫姐妹和睦相处。罚去面壁思过”打发了贤妃,而这句话不是对着害贤妃的人说的,而是对贤妃。
总之那之后这个薄弱女子对阴暗的宫中生活真正心灰意冷,虽然家族强大,却并没有给她有力的庇护,只任她在这里被残害,被碾压。一度寄托于老皇帝,以为他能保护自己。可当那些嫔妃的恶毒真正撕烂她时,那人却不闻不问,连自己的孩子流产都没有过问一句。彼时她躺在床上淌着血污。老皇帝却在别人殿里饮酒作乐,流连在别人的温柔乡。
如今她换了身份出宫生活,宗族自然不会接纳她。她便携了剩下的银钱去云游,准备到山水明净的地方买房置地,过的不算优渥,但很知足。
说不定在那里,昔日的贤妃能遇到一个真正适合自己的人。不是权贵,或许也没有钱,或许只是个山野村夫,然而会真正待她好,不让她受半分委屈。他们会在此安家,一栋茅庐遮风挡雨,知足安乐,过上真正幸福的生活。
景碧羽深吸一口气,她这个名字又用不了多久了。这本是贤妃的名字,她接下这项任务后便将自己当成了景碧羽。每一次都是如此,连金彩银宝也只称她为“主子”。她从不肯泄露自己的真名姓,只固执的以自己代收委托的顾客为名。接赵二小姐的委托她便是首富家的千金小姐赵二,接兰若帝姬的委托她便是朝堂上的无双巾帼兰若。真名反倒要被她忘了,她心中忽然狠狠刺痛一下。随后摇摇头,走了开去。
金彩银宝看着背影有些落寞的主子,有些意外她今日为何如此……忧伤。
“丫头你根骨奇特,跟着老夫练一门绝世武功如何?”怪老头子咂咂嘴,露出满脸黄牙一个奸猾的笑容。她看着看着,心中怯弱起来。“不学。”
“那就挑水去。”怪老头子面色凶起来,也不管她便抬起烟袋吧唧记下。“什么时候学武功,什么时候就不用挑了。”
年幼的她犹豫一下,便两手扶住那水桶沿吃力的挪动起来。小小的肩膀当然挑不起水桶,只能用这种笨方法小步小步捱着。“丫头叫什么名字?”
她摇摇头,“没有名字。”
“骗人,你今年不说有六七岁至少也有五岁,如何没有名字?令高堂难道这些年没有为你取名字?未有名,姓总有伐?”怪老头子的烟袋柄实实的敲到她脑袋上,似乎一下就要肿起一个包来。
她收起手,那一桶水几乎晃出去半桶。剩下的在桶中打着转,险险不溢出来“我没有高堂,我没有父母。”
其实她是有名字的。
只不过每当一想起那名字就想起自己乞丐一样颠沛流离的一路,想起娘乌漆墨黑的脸,想起庙外飘着的纷纷雪花,天旋地转,娘说,快来了。
就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