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朗总在做一个梦,梦醒来,全身都是汗。
看着身边睡醒的妻子,给她掖好被角。再躺下,怎么都睡不着。
这些年,他无数次幻想,身边躺着的这个女人应该是陈以以。他觉得就凭他和陈以以那从小铁到大的感情,怎么就散了呢。怎么都想不通,也一直折磨他的睡眠。
八岁,陈以以第一次进杨路家的别墅,压根不敢走进去。怕脚上满是泥巴的鞋踩脏了光滑洁净的地板砖。杨路当时状态不好,皱眉,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好像在医院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是我捡来的孩子,有非典,搞不好会传染!”
许朗当时就震惊了。这杨路脑子缺根筋还是咋了,捡个病恹恹的孩子干嘛,生怕自己跟周围人活得长么。
事实证明他许朗错了。
陈以以特别争气,杨路请来很多中医给她放血治疗针灸治疗,那么长的针扎到那么小身板儿上,她愣是咬牙不哭。
那中药味儿,恶心的要命,愣是一口喝下去。
还真的感天动地。说来奇怪,那么难治的病倒好了。
病好之后的陈以以俊俏模样一下子显出来了,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巴巴掌脸,要多好看就多好看,而且这孩子性格也乖巧,不怕生,也不任性。
所以许朗喜欢上了陈以以,当时以为就是单纯的喜欢,过几天消了新鲜劲儿就不喜欢了,谁知道,这小家伙实在太招人喜欢,他一放学,就往杨路家跑,和陈以以一块做作业。
杨路白天一般都在部队,有时候执行任务也是十天半个月不回来,所以他肆无忌惮的往杨路家跑。
只是不能在他家过夜。
自打家里有了陈以以,杨路禁止除了佣人以外所有的男性在他家留宿,自然许朗也不可以。
话说有一年,杨路给陈以以买了一个特舒服的床。
陈以以不知道是睡以前的床睡习惯了还是怎么着,半夜竟然从床上滚下去,腿摔骨裂了。
当时杨路正在部队里执行任务,据说是去云南缴毒贩,要去一个月。
管家就把陈以以送去医院,也没通知杨路。
那个月许朗是在医院度过的。每天放了学就给陈以以补课,之后陪陈以以聊天。
每次护士来打吊针的时候,陈以以都疼的哭。
许朗心疼,抱着陈以以,陈以以缩在许朗怀里,泪眼汪汪看着他说:“我最怕扎针了,疼,特别疼!”
“那之前中医给你治病的时候,扎那么长的针,你怎么不哭啊。”
陈以以抹去眼泪,幽幽说:“不敢,怕杨路讨厌我!”
怜香惜玉的许朗,打那之后,就从心里对杨路有个隔阂,虽然他们一直都是好哥们儿。他觉得杨路这个哥们儿对他还成,对陈以以实在太差劲了。
总感觉,他整天阴沉个脸,吓得陈以以什么都不敢。
事实上,不仅如此。
周末有一天,许朗不用上学,可以在医院陪陈以以。他捧着从同学抽屉搜刮的小人书给陈以以讲故事。
窗户咔嚓一声就破了,特猝不及防。
吓得许朗身体都一紧,没想到陈以以倒是很淡定,死死盯着窗外边那几个顽皮的孩子骂道:“大傻逼,没长眼睛啊!”
整个人跟遭了雷劈一样,他以为陈以以不会说脏话,这都半年了,从没见她说过一句。
陈以以见许朗跟吃了苍蝇一样,不好意思摸摸脑门儿前的刘海,“杨路不让说脏话,不然会被罚站的。”
许朗就更烦杨路了。
一个还不到明确区分是非对错的小孩子。他整天给逼得那么紧,还整天耷拉着脸,就和陈以以跟他有杀父之仇一样,真是过分了!
后来再长大一点儿,陈以以发育了,身材一天比一天苗条,长相也是越来越有女人味儿。学习也好,追她的人特别多。
可没见她和谁谈过恋爱。
一直都是他和陈以以上学放学,很多爱热闹的都以为他们是情侣俩。
他也就全当默认。
除了他谁还有实力跟陈以以门当户对?
而且当年许朗开完笑得问能不能等他长大以后,把陈以以给他当老婆。
当时杨路正在处理一堆文件,不耐烦瞥他一眼,说当然,只要陈以以愿意。
他就认定,这辈子除了陈以以谁都不娶。
没想到陈以以还是怀了杨路的孩子,很愤怒,但也没办法。
后来苏染找到他,跟他说了很多陈以以的坏话。
“陈以以喜欢杨路,应该是从小就开始了。我觉得她根本分不清感恩和爱情,把两者混为一谈了,所以才出现这样的后果。我知道你喜欢陈以以,所以请你帮我做件事情,对你对我,都好。”
本来许朗没想搭理苏染,他跟苏染没眼缘,觉得这女的尖嘴猴腮不像什么好人。
但苏染总说杨路不喜欢陈以以,陈以以是趁杨路睡着爬上杨路的床怀了孩子。
“若是杨路知道这孩子是他的,肯定得打死陈以以,你知道那种自己一手养大的像闺女一样存在的人,突然就怀了自己的孩子,是怎么样的恐怖么。你也知道杨路的性格,他争强好胜,容不得自己存在任何一个污点。陈以以除了死,还是死!”
苏染说话总是直戳人心,洗脑的作用特别强。
他愤怒的都糊涂了脑子,加上苏染这么一挑拨,自然就着了她的道了。
帮苏染提供了假的通话记录。
之后陈以以的遭遇,让他后悔,甚至每一天都活在噩梦中,总是梦见陈以以知道是许朗助纣为虐一巴掌打在许朗脸上,并且这辈子都不再见他。
他害怕。
陈以以的性格和杨路一样,倔,他怕以后再也见不到陈以以。
便把秘密烂在肚子里。
后来杨路的为了陈以以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
他也明白,当年为什么陈以以总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在杨路面前,跟他许朗总是很自在。
之前还以为陈以以是真性情,现在才知道。
喜欢一个人,总是小心翼翼。
把他捧到心尖儿上,舍不得让自己的任性里有半点了让他讨厌的成分。
夜凉如水。思绪转了一圈,解开了桎梏又绕了回来。
许朗笑笑,看着外面的月色真好。
走到阳台上,抽了一支烟。
上床前,给妻子掖了掖被角,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