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即便是您现在说皇后娘娘的好话,也是没有用的,隔得这么远的,皇后娘娘是听不见的。”华蓉说。
苏艺白了华蓉一眼:“本宫是这么虚伪的人吗?”
华蓉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艺傲娇的扭头看向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中间的那个台子上多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子。
她挽着宫里流行的繁复而漂亮的发髻,穿着一袭桃红色的宫装,衬得她肌肤更加苍白若雪,五官精致,不似真人,像是一个美丽的洋娃娃。
但是却显得格格不入,苏艺觉得,还是典型的黑发黑眸的女孩子更加适合这样的装扮。
穿越过来之后,这还是苏艺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外国人。
“这是谁呀?”苏艺转头问江铃。
“波斯云国的使臣——莉莉斯娅小姐。”江铃回答道。
苏艺奇怪的问道:“他们国家为什么会让一个女孩子做使臣呀?”
江铃摇摇头,华蓉也不甚了解的摇摇头,三人的目光一致对准了刚刚才回来的谢安,谢安微微一笑,道:“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国家呢。”
三人嫌弃的看了一眼谢安,一同转过头看向台上,就在她们说这几句话的功夫,一阵急促的,苏艺等人都不认识的乐器声响起,那乐器形状各异,有的似笛非笛,有的像是扬琴却又小巧轻便许多,有的看起来像是小鼓,但是形状上却又有着明显的区别。
莉莉斯娅在乐声中抬袖敛眉,她最先动的是手,掐着优雅的兰花指优雅的舞动着,一开始的动作很柔很轻,然后慢慢的动作越来越大,手势几经变幻间牵动着腰肢,然后是她那双笔直的长腿,她仿佛没有骨头般柔婉的舞动起来。
她的动作轻盈,芊芊的素手婉转流连,动作旋转间裙袂翩飞,一双碧色的双眸映着烛光,眼波流转,如水般欲语还休。
就连苏艺,都不禁看得呆了。
直到她旋转间接近陛下,却在台阶下被侍卫拦住,她抬眸看着皇帝陛下,眼中波光流转。
回过神来的苏艺看着那个女孩子,微微启唇,说了四个字:“怀柔,献媚。”
在乐声戛然而止的场合,这四个字苏艺说得虽轻,最近的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却不可能听不到,虽然他们以前从没有听过这两个词,却不难理解其中的含义。
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对视一眼,皇帝陛下站起了身,走下了台阶,莉莉斯娅嘴角扬起嘴角,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大大方方的任由皇帝陛下打量。
即便是经过那样剧烈急促,诱惑动人的舞蹈之后,她身上的粉色长袍,发间的云钗流苏也没有因此而乱上一丝一毫。
“陛下还满意您看到的吗?”她操着一口并不如何流利的官话问道。
皇帝陛下抬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她那双异色的瞳孔,听到她的问话,放下手,帅气的甩袖回身:“使臣这容貌恕朕欣赏不来。”
“对朕而言,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比得过朕的天亦了。”皇帝陛下执起皇后娘娘的手,深情道。
不知道为什么,苏艺觉得自己从皇帝陛下的眼中读到了嫌弃,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反正上官宏是连忙喝了一口酒压压惊。
莉莉斯娅咬牙恨声道:“陛下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皇帝陛下回身:“朕当然知道。”
“那陛下可不要后悔!今日之事,我波斯云国绝不会善罢甘休!”莉莉斯娅留下这么一句话,一甩袖子,带着她的伴奏团走了。
丞相大人凌峥,非常有眼色的站起来对着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一拜:“帝后琴瑟和鸣,是百姓之福,天下之福,苍生之福,臣敬陛下和娘娘一杯。”
这马屁拍的皇帝陛下龙心大悦,举起酒杯就跟凌峥喝了,众大臣也跟着陪了一杯酒,只有苏艺磕着瓜子不为所动。
莱菔趁机上前宣布继续,接下来上台的各家小姐的表演都显得特别的规规矩矩,没有任何人敢明目张胆的勾引皇帝陛下。
不过没人敢再勾引皇帝陛下,却有人将矛头对准了苏艺,谁让苏艺是出了名的没有后台,是一个宫女突然被皇帝陛下晋封的德妃呢。
一个苏艺不认识的女孩子抚了一琴之后,柔柔婉婉的说道:“德妃娘娘位高权重,能文善舞,臣女常听闻德妃娘娘宫中歌舞不绝,臣女年后便会远嫁南疆,不知臣女是否有幸得见德妃娘娘表演一曲,了却臣女一番心愿。”
这要是别人听了这么一番恭维,不管心里怎么想,肯定都是不好推辞的,可偏偏她遇到的是不按常理出牌的苏艺。
苏艺一脸严肃的说道:“小姐还请自重,你既然已经许了人家,就不该打听宫中之事,宫墙高深,本宫潇湘馆之事怕是没那么容易传入民间,你这么积极的打听宫中之事,可是有意入宫与本宫做个姐妹?不如本宫就在此替你求了这个恩典如何?”
说道最后,苏艺眼角含笑的瞟了一眼陛下。
即便是心里真的这么想的,在这个场合她也是断然不敢承认的,她惶恐的向皇帝陛下跪了下去:“陛下明鉴,臣女不敢!”
“咦?这么说是本宫冤枉你了?”苏艺兴致勃勃的问道。
这话没法接!那个原本真的单纯只是想让苏艺出丑的姑娘吓得脸都白了,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在这种场合她哪里敢驳苏艺的面子。
若是苏艺被她的一番话说得上台表演了还好,但是苏艺摆明了不想上台,不想上台也就算了,她还可以以退为进的说一句自己没那个福分,可是苏艺这挑明的找事,苏艺不怕,她却是不敢明着跟苏艺对上的,毕竟再不济,苏艺也是德妃,况且她说了这番话,皇帝陛下也没有反驳喝止她。
她一开始还只是装的惶恐,这下子,可是真的吓哭了,喏喏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倒是旁边有人出声:“德妃娘娘何苦跟个还未出阁的小姑娘计较,坏了她的名声德妃娘娘负责吗?”
苏艺转头,没有认出那个艳妆的少女是谁,华蓉一看苏艺的表情就知道苏艺没有认出对方,提醒道:“她是十七公主。”
这个十七公主是上官南辰最小的妹妹,如今才十五岁,现在宫里也就只有她还未出阁了。
虽然苏艺没有认出来她是谁,不过却对她还是不算陌生的,毕竟宫里头就这么几个主子,在做宫女的时候,自然是要一一了解的。
“本宫这不正是在为她的名声负责么?”苏艺笑道:“什么人该做什么事,该说什么话,自己要有数,本宫大度,不予她计较是一回事,本宫乐意逗着她玩又是一回事,公主您也还是未出阁的小姑娘,陛下后宫的事,您还是不去掺和的好,您说是吗?”
苏艺这一番挤兑,十七公主恼羞成怒,却不好对着苏艺说什么,只得朝着皇帝陛下撒娇:“皇帝哥哥,你看她……”
正在看好戏的皇帝陛下连忙收了自己的表情,严肃的对苏艺说道:“德妃你收敛一下啊,别老是这么逗着人家小姑娘玩,万一要是吓哭了就不好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苏艺闻言连忙端正自己的表情:“臣妾谨遵陛下教诲。”
说完之后,苏艺转头指使江铃道:“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江铃,你去给她们随便弹个曲子吧。”
“是。”江铃答应一声正准备下去,苏艺一把拉住了她,在她耳边说了两句什么。
那个女孩愤恨而不甘心的怒视了苏艺一眼,气冲冲的退场给江铃挪了位置。
江铃从一名乐官那里接过琵琶,就这么站着,抬手,拨弦,欢快的调子就从她手中倾泻而出。
她就这么站着拨弦,甚至还没有任何动作,却让人觉得她身后该有舞女踩着轻快的步伐向她走来,直到她开口,唱:“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唱到杨柳依依的时候,她突然旋身,粉色的宫女服荡开,琵琶的尾音还在空气中颤动,她腰肢款款的向后仰倒,反手拨弦,气息平稳的唱下一句:“今我来思……”
然后摆动着细腰站直了身子,继续唱下去:“雨雪霏霏……”
她的声音甜美,每唱一句便配合着动一下,偏偏无论她怎么展袖,怎么舞动,即便是你看她琵琶脱手,她也能照样的不动声色的接下去,琵琶声也没有断绝过哪怕一瞬。
她的唱词明明只有极其简单的四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偏偏在她的反复吟唱中,却让人恨不得她就这么唱下去。
她明明只有一个人,却仿佛看到她身后有一群明媚的少女随着她的歌,随着她的调子舞动。
她明明只是简单的拨着琵琶,却胜过千万种乐器和鸣。
即便你听过千万首曲子,也再比不上她的随手拨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