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秀清和顾涛到达县城火车站时，正好搭上了一辆开往团结村的末班车。
上车后，顾秀清才想起没有给女儿去电话。
顾涛劝她说：“我们差不多已经离开省城一天了，盼盼肯定知道我们已经回家了，既然如此，等我们回家后，再给她去电话吧。”
“哎，”顾秀清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好吧，只能这样了。”
下车后，顾秀清在小镇上的一个公用电话给顾盼盼去电话时，她居然关机了，令她万分担忧。
经过了两天的折腾，顾秀清身心疲惫，病情加重。
在弟弟顾涛的帮助下，拼着一口气回到了家里，觉得全身再也没有一点力气了，便卧床不起。
晚饭是弟媳妇做好后，帮她送到床边，她却觉得肚子胀气，一点也不想东西。
顾涛劝她说：“姐，你已经饿了一天了，不为别的，你为了盼盼着想，还是吃一点吧，如果盼盼知道你一点也不吃，该有多担心啊？”
顾秀清有气无力地说：“我亲手把盼盼交到她父亲手里，我这辈子的心愿也就了了，我不希望她看见我病怏怏的样子，更不希望因为我的病拖累了她，还不如死了算了，我死之后，你们就把我安葬在当年徐建国被抓走的那颗大树下吧。”
弟媳妇说：“姐，你这样说就不对了，盼盼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你曾经为她受了那么多苦，她是不忍心让你这样离开的，为了她，你就吃一点吧，更不能说一些不吉利的话。”
顾秀清端起饭碗，强迫自己吃了两口。
天逐渐暗了起来，顾秀清闭上眼睛。
她脑袋里出现一阵“嗡嗡”的声音，她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和徐建国在一起的浪漫时光，回到了她和徐建国在山上偷情时，被刘队长带来一群民兵抓走的情景。
“你们别抓他，他没有强暴我，是我自愿的！”顾秀清的神智逐渐模糊了，嘴里不断地呼喊着徐鹏飞的名字，“建国，快跑……”
“盼盼，快去城里找你爸爸，你爸爸在城里等你。”她总是在半睡半醒之间，不停地唠叨：“盼盼，你爸爸回来了，他来接我们娘儿俩了！”
顾秀清似乎看见家里来了一群小鬼，像蚂蚁那样，密密麻麻地填满了整个房间。
……
顾涛、顾涛媳妇、顾涛十六岁的大女儿和十四岁的二儿子站在顾秀清的床前，不停地抹眼泪。
“顾涛，姐估计不行了，你们还是赶快去电话通知盼盼吧！”顾秀清的弟媳妇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姐这一辈子受了那么多苦，我们总不能让她临终前，见不到女儿最后一面吧？”
“好，你们在家看着姐姐，我现在就去镇上打电话。”
顾涛刚打开房门，顾盼盼便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家门口，急切地问：
“舅舅，我妈怎么了？”
“你快进屋看看吧，她正念叨你呢！”
顾盼盼见舅舅一脸忧郁的样子，立即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急忙冲进屋，看见母亲一头扑到母亲床前，哭喊道：
“妈，你这是怎么了？”
顾秀清睁开眼睛，一看女儿站在床前，用尽吃奶的力气抓住她的手，直愣愣地望着她，说：
“盼盼，你怎么回来了？”
顾盼盼哭诉道：“妈，你怎么那么傻呀，不在医院治病，怎么跑回来了呢？”
“盼盼，妈是不想死在外面，更不想拖累你，才这样做的。”顾秀清苦笑一声说：“你现在找到了父亲，我唯一的心愿已经了了，我现在就放心了，你以后一定要在你父亲身边，好好孝敬他。”
“妈，你放心吧，我会的。”
“可惜的是，没有让你结成婚，你怪妈吗？”
顾盼盼摇摇头说：“不，我和徐凯是有缘无分，这件事不能怪你。”
“你把小凯带回来了吗？”顾秀清的目光有些涣散，她茫然地看了看站在床前的家里人几眼。
随顾涛一起进屋的徐凯一头扎到顾秀清跟前，流泪说：
“妈，我回来看你了。”
顾秀清伸出另一只手紧紧将他的手握住，说：
“小凯，看得出，你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孩子，我真你不敢相信，你和盼盼是兄妹，你们虽然成不了夫妻，但我走之后，你一定要照顾好盼盼，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妈，你不能走，我们还没有孝敬你老人家呢，你放心吧，不管将来如何，我一定要照顾好盼盼，我也一定要把自己的身世搞清楚。”徐凯恳求道：“妈，我真不相信，我和盼盼是兄妹，你能告诉我当年你是怎样和我父亲分开的吗？”
“孩子，恐怕来不及了，”顾秀清的情绪变得非常激动，用尽最后一口气，说：“我……我只能告诉你，拆散我和盼盼父亲的那个坏……坏人是刘……刘队长……”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倒在床上咽气了。
“妈，妈……”顾盼盼趴在母亲身上放声大哭，“你怎么抛下我不管呢？女儿还没有孝敬你老人家呢，你……”
一家人跟着她一起恸哭起来，团结村的村民们听说顾秀清去世的噩耗，纷纷跑到顾涛家的土房瓦砾里，陪着顾盼盼掉眼泪。
乡亲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悲痛欲绝的顾盼盼从母亲的尸体上拖开。
徐凯将顾盼盼的舅舅拉到一边，拿着一张银行卡交到他的手里，说：
“舅舅，我听盼盼说，这些年来，多亏了你对她们母女俩的照顾，她才能顺利念完大学，我代表她感谢你们全家，这张卡里面有三十万元，你拿去帮盼盼的母亲办理丧事吧，剩下的钱，你拿去盖几间房子。”
“小凯，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钱呢？”
“舅舅，不管怎么说，我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吧，这张银行卡的密码是盼盼的生日。”
……
天逐渐亮起来，顾涛家门前，沉浸在一片悲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