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尤清身边依然跟着宋嬷嬷一个人,她也不喜欢太多的人伺候,不过这个院子中倒是多了不少使唤的宫女太监。
现在宋嬷嬷也不亲自干活了,院子里有些什么事情都是宋嬷嬷去打理,宋嬷嬷出了院子,在各宫门行走的时候也让人恭敬地称上一声“宋嬷嬷”,很多人尤其是在宫里赋闲着或者依然在做粗使活的嬷嬷都羡慕宋嬷嬷的好运气,居然夏尤清一来就被她给碰上了。
宫里关于这位夏姑娘的传言可多了,听说是万岁爷独宠,曾经有个万岁爷心爱的女人惹了夏姑娘都被夏姑娘给撵走了,万岁爷连一句训斥都没有。
又有传言说夏姑娘脾气很好,对待下人亲善且不随意打骂,有时还会将自己用不到的东西赏给下人。
在宫里的这些老嬷嬷,曾经或许教导过皇子皇孙,也或许教导过皇女或者妃子,但是随着顾怀信异军突起,这不仅对前朝的势力重新洗牌,后宫的这么嬷嬷们也同样。
他们的主子或被打压或被处死,唯有这些留下的嬷嬷,以前耀武扬威现在瑟瑟发抖。
而宋嬷嬷呢?
在万岁爷成为质子之前,也就照顾过小时候的万岁爷三二十天的样子,之后在宫里举步维艰,随着这个主子拍一段时间的马屁,又随那一个主子干些粗使活计。
当时的宋嬷嬷,混的是比她们现在还不如。
可谁会知道,当初那个被送出宫的小皇子就这么回来了呢?
将院子里新来的小宫女们逐一敲打了一遍之后,宋嬷嬷用手拍拍身上沾上的雨水,走入屋檐下抬头看着这细雨蒙蒙的天气。
“这雨下的淅淅沥沥的,也不知啥时候能停下来。”
看着小宫女们都去干活了,宋嬷嬷这才有了些闲心,眼瞅着这雨下起来没完没了,她又担心小姐心爱的那些书还有日夜伏案写的那些东西给返潮晕了笔墨。
这一回头,正打算问问小姐的意见,就见小姐抱着一摞书出来了。
“宋嬷嬷,你去找些木炭或者生石灰来,撒到那边别让书受了潮。”
夏尤清说着,用手指了指放书的书柜,她自己将抱着的书放在外面雨淋不到的干燥的地方,然后让一边忙活的小丫头拉出一个椅子出来。
坐在椅子上,将书放在膝盖上摊开,屋里因为阴天此时光线有些暗,在廊下坐着看字也清晰些。
坐下后,她也没多话,继续对着手中的材料,并且将一些重点的地方记在心里,打算待会回去的时候查一下文献。
宋嬷嬷见夏姑娘一副生人勿扰的样子,悄悄向那小宫女摆了摆手,两人就轻手轻脚地去按照夏尤清的吩咐收拾了。
夏尤清在对的还是关于科考的事情。
现在的考题还未确定,但是在选题上能够为明年的“统一”考题打下一个漂亮的前站,所以还是需要细细思索的。
正看到要紧处,宫门外就有一行人打着伞匆匆而来,打前的就是顾怀信那一身黑色绣暗纹的衣服,他衣服的外面穿着一件缂丝而成的外衫,在这烟雨渺渺中,连人都看起来俊逸非凡了不少。
“还在看?”进了廊下,顾怀信将自己打的伞给了桂公公,弯腰看到夏尤清手机的书册后,笑了笑。
夏尤清的目光一直在顾怀信身上的那件缂丝外衫上,上面用五彩纬丝及新铜之色缂就金龙,金龙盘于云雾之上,若隐若现间尽显鲜明的层次,而山石海水的晕色更是拥有流云飘动之势,金龙的眼睛传神,且缂丝细致入微,逼真丰富,让人一眼见去就能知道这件外衫的不凡。
“自来了中商以后,我还没见过中商的缂丝局。”
夏尤清想想曾经在缂丝局的岁月,还有曾经在缂丝局认识的一个天真的小丫头,无端就生出了几分岁月沧桑之感。
顾怀信并未在意过自己的穿着,是以夏尤清感慨的时候他也只是以为夏尤清想要去缂丝局看一下。
“想去的话,天气好了可以去看看。”
对此顾怀信并未在意,他之前并没有想拘着夏尤清,现在当然也不会这么想。
“缂丝局距离这里远吗?”
夏尤清闻言来了些兴致,但是顾怀信却不知道缂丝局在哪里,于是他看向桂公公。
桂公公见状立马回答道:“不远,出了宫门坐马车多半个钟头就到了。”
缂丝局本来在皇宫当中,是后来但太后嫌弃这宫里这么多来来往往的女人,心思多了对皇家的威严有碍,于是寻了个由头就在宫外建了一个办事的府邸,也就将所有的绣娘全部都迁到了那边。
多半个钟头的话,夏尤清估算了下路程,也就消了等雨停了立马去看看的想法,打算等这次科考的事情忙完后再找个时间让自己放松一下。
“算了,我们先来看看今年的科考。”
随着两人的商议,在这秋雨霏霏当中,两人渐渐靠近而不自知。
宋嬷嬷与桂公公彼此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满意,两位主子虽然经过了这么多,但是现在渐渐的所有的风波都已经过去,现在主子们之间的氛围也越来越好,还怕之后再起什么波折?
……
……
夏尤清看着宋嬷嬷与桂公公指挥着小太监将刚刚从内务府中领来的火炭放到炉子里,然后又在炉子上架上了一排的小架子。
“这是要干什么?”
直到现在夏尤清还没看明白几人是要干什么,于是问身边一直静静看着的顾怀信。
顾怀信并未回答,而是笑着,“等着看就知道了。”
闻言夏尤清也就不再多问,看现在这样子火已经升上来了,估计距离看到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也不算远了。
果然,不一会儿就又来了几个太监抬着一个箱子,夏尤清转头看去,就见随着的小宫女等箱子放下后,就在火炉子旁边支开了一张小桌子,随后,一盘盘精致的腌肉就放在了小桌子上。
夏尤清有些了解了,不过这么一块块的肉,还削的这么薄,是要放在旁边那一排的小架子上烤吗?
“这些盘子的花纹很精致,御造?”
顾怀信好笑,“你要看盘子上面的肉。”
“很新奇的吃法。”夏尤清笑着点点头,“只不过你将肉放在上面,不会烤干吗?”
桂公公闻言在旁边笑了,等到宫女们将腌肉摆放好了,桂公公亲自站在了烤架面前,“夏姑娘,这可是御膳房新研究出来的吃法,咱万岁爷就尝过一次,感觉味道不错,这么今日就给姑娘带过来了?”
“味道如何?”夏尤清一挑眉,问道。
“味道还算新奇,不过太医说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所以只在尝鲜的时候偶尔吃些。”
桂公公已经开始烤起来了,烤肉的滋滋香味在空气中飘过来,夏尤清深深吸了口气,赞叹,“妙啊!”
等桂公公烤完了一份烤肉后,宋嬷嬷小心翼翼地将盛烤肉的盘子端过来,一路那味道勾引的大家都暗暗咽了不少的口水。
“陛下,夏姑娘请慢用。”
顾怀信伸出手指,将盘子往夏尤清方向推了推,“你先尝尝。”
见状夏尤清也不推脱,她也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捏起一片烤好的肉放到了嘴中,眼前一亮,她高兴地看向顾怀信,蔓延赞同,“味道不错。”
顾怀信却皱着眉头,他拿起旁边的手帕,手一伸,看着夏尤清。
“嗯?”
“手。”
夏尤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油乎乎的手指,脸一红。
她原本的性格就并非是那种在乎这些小细节的,在父亲看不见的时候,二哥和母亲都宠着她,刚刚新烤好的肉被宋嬷嬷端上来的刹那,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无忧无虑,只等着饿了坐在饭桌前等着吃好东西的时候。
“我自己擦吧。”
谁知顾怀信闻言并未领情,而且他伸着的手也未缩回,夏尤清被顾怀信看的脸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
顾怀信伸手就将那双手抓在手中,然后拿着手帕开始一根根地位夏尤清擦着手指上的油渍。
“病从口入,这话听过没有?”
夏尤清此时正感觉自己有些奇怪,心跳的快,而且眼睛也不知道应该放到哪里,闻言直接脱口而出,“我听过祸从口出。”
将那盘子挪到自己的面前,顾怀信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肉放到夏尤清的唇边,“张嘴。”
左右看看似乎没人看着自己,夏尤清张开嘴就将肉片吞进了嘴里。
“你也吃。”
外面的雨丝偶尔飘进来,让这本来闷热的天气填上了一些凉意,夏尤清用手摸摸自己的脸颊,热的。
吟诗作对不是夏尤清的擅长,顾怀信显然也不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等到吃完了东西,下人们都已经退下了。
顾怀信亲自将水壶蹲在了火炉上。
“吃完了油腻的东西,此时正是该喝些茶解解油腻。”
“是今年的新茶吗?”
顾怀信点头,“而且还是今年九州长岭新出的茶叶,据说长岭的茶叶千金难求,我们可以品尝一下。”